修煉人看世界： 文物

我以為，文物是一個變異的概念，用現代技術復制出的文物更是變異的東西，保護文物也正在失去意義。（本文的文物指真正的古代文物，不包括由現代科技生產出來的由於涉及了某些歷史事件或人物而被定為文物的東西。）

為什麼古代從來就沒有文物的概念，更沒有保護文物這一說呢？

因為古代的社會狀態總體是清凈的社會狀態，古人造什麼東西基本都是用心在造，他把要造的東西看成是一個生命（實際也是如此）考慮利的因素很少甚至沒有。一個東西毀掉了，但那種社會狀態還是一樣的，那種人的心態還在，那種文化氛圍還在，所以再造一個就是了，也並不需要長籲短嘆地視之為什麼稀世珍藏。而現在的社會狀態是競爭的，自私的，勢利的，浮動的，和古代完全是相反的，做什麼首先考慮的是是否有利可圖。中華文化底韻的失落，人心的不古，才使現代人稀罕起“文物”來。只要想想，我們現代可創造出哪些文化景觀配得上給後人留下來做文物嗎？在我想來幾乎沒有。倒是也許“文革紀念館”可以算上一個，可惜一來還沒建，二來實在是個莫大的諷刺。可見，文物反映的恰恰是一種對失去文化之根的無奈和聊以自慰。

文物之所以被保護除了他們在一定程度上是歷史的見證之外，很大的原因還由於他們是不可再造的。而他們為什麼是不可再造的呢？說某古人的字畫不能再造很好理解，其他的就似乎講不通，按理說現在的科技很發達了，再造什麼都是不困難的，但實際上即使按原樣做出來了，用天目在微觀下看也和原來是不同的，這是因為通過前面的分析可以看出現在已經完全失去了制造那個東西時的社會狀態和人的心態了。人文傳統的斷絕，使縱然復制的再逼真，也無以活靈活現了，因為神韻已往去了。

曾經參觀過重慶的大足石刻，這是國家一級保護文物，據說是一個修道的人花了70年的時間完成的，我在石刻展覽廳的外面看到許多當地的石刻藝人自己打造小的石刻紀念品賣，看看那種工藝水準不見得比裏面的差多少，但我可以肯定要他們做同樣的大足石刻是絕對不可能的，他們有這樣的技藝，卻已經完全沒有了當時那個人的心態了，他們根本就不可能為了一組石刻花70年的時間，甘受70年的清貧。

一個人在做什麼東西的時候他的所思所想就會進入到這個東西裏去，所以現代的技術造不出真正意義上的古代的東西，這絕不僅僅是時間上的不同，因為再造的時候有很強的利益上的考慮，故只能是簡單的外形上的復制，內涵完全沒有了，而他們實際是一個整體。從這個角度看，現在大行其道的仿古建築，仿古文物都是變異的東西。

現代社會越發展，文物保護越被重視，看起來順理成章，其實這恰好說明人的心態越來越浮躁，社會狀態越來越不清凈，而人的本性中有追求清凈的因素故才對文物越來越重視。

另外，用各種所謂的科學手段對文物進行的保護和修葺也越來越失去了積極的因素。一方面，這其實是違反成、住、壞的規律的；另一方面，保護和修葺的目的越來越變成不是為了對燦爛的古代文化的學習，敬仰和繼承，而是為了招攬遊客，大發其財，參觀者不乏傲慢輕浮地對文物指指點點，評頭論足之輩，這些亂七八糟的人心使文物所處的環境烏煙瘴氣，可憐文物形還在，而其生命和意境卻被扼殺殆盡。更何況種種科學手段是和文物本身的內涵格格不入的，這樣做往往不可避免的使文物本身或與之相對應的環境（他們是一個整體）受到一定的損害，同時越怕文物的壞掉就越表現出人對物、對名、對利的執著和人心的浮躁。


發稿：2002年2月24日    更新：2002年12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