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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年的秘密像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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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藝藝

【明心網】那是1998年5月,我正進入了緊張的高考準備階段。我的學習成績一向很好,只要臨場發揮正常,去名牌大學讀新聞系的願望就可以實現了。那是我的夙願,很小的時候我就崇拜搞新聞的父親。然而,那段時間出了很多事。   

首先是媽媽病了。媽媽的身體其實一直都不好,幾乎是成年累月泡在藥罐子裏。這一次她病得尤其厲害,醫生拿著檢查結果對父親解釋的時候神色十分凝重。當時我躲在醫生辦公室外面,隱約聽見醫生的話裏有“晚期”、“盡力而為”的字眼。我的心懸了起來。可父親出來後什麼也沒告訴我。看著我的樣子,他輕柔地撫摸了一下我的頭,用一貫的開朗沈穩的語調說:“藝藝,大夫說你媽媽的病會治好,你不用為她擔心,安心復習功課,馬上要考試了,能考上最重要。何況,把媽媽交給爸爸,你總該放心吧?”   

父親的話多少寬慰了我,但我還是暗暗地擔心。媽媽的病來勢洶洶,她躺在病床上就像一株燃盡燈油的燈芯幹枯脆弱,一陣風就能帶走了。而父親的報社正處在改版的關鍵時刻,身為常務副總編、又是一手一腳將這份報紙做到今天的他工作有多忙、心理壓力有多大可想而知。父親為媽媽請了一個細心周到的護理員;但只要有一點點空閑,他總是親手燉雞湯、炒了媽媽最喜歡吃的菜送往醫院。回家的時候,他看到我學會了照顧自己,不僅用心復習功課,還將房子收拾得井井有條,就誇我:“藝藝,你懂事了。”   

媽媽生病的日子,空空的房子裏只有我一個人,但我一點也不覺得寂寞難受。我被父親對媽媽的愛感動著。也許,在別人的眼裏他們並不般配。父親高大英俊,早年畢業於名牌大學的新聞系,當過戰地記者,轉業到重慶以後一直是那家著名報社的負責人。而媽媽沒有什麼文化,相貌平平,又體弱多病,僅僅是工廠裏的普通女工。這麼多年來,我從來沒有問過媽媽,她是憑什麼吸引了這麼優秀的父親,我只知道他們愛得很深,只知道我們家是世界上最幸福的。   

然而,這一切都在那個陽光燦爛的午後坍塌了。那天沒有課,我和同學陳麗溜去書店看看有沒有合用的參考書。我本來打算逛完書店到醫院去看望媽媽。隔著一條馬路,書店的對面是家很有名的酒店,酒店一樓大廳裏開了個小型酒吧,透過落地玻璃門能看見裏面的客人。我其實是很偶然地望了一下,但驚心動魄的一幕出現了:我看到了父親,他正坐在酒吧的一隅,而和他對面而坐的是一個40多歲穿著考究、入時的女人。那女人一只手用手帕抹眼睛,另一只手卻在父親的手裏!陳麗也看見了,她輕輕地叫道:“藝藝,是你爸爸,他和一個女人在一起。”   

陽光很燦爛,並不寬敞的山城馬路上行人來來往往。我卻呆了。我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心裏想的是躺在病床上憔悴不堪、因為化療膠光了頭發的媽媽。陳麗扯了我的衣服袖:“傻子也看得出來你爸爸和她是一對情人。”我對陳麗說,你先走,我要自己呆一會兒。   

我的眼淚又出來了,回家?我已經沒有家了   

盡管臨近高考,我還是不顧父親和媽媽的勸阻,天天在放學後來醫院。我抱了厚厚的一摞書,對媽媽說:“媽媽你也不用趕我,不在你身旁,我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父親很快察覺了我對他的漠然和敵視,他依舊來醫院,依舊是每次來去匆匆。但我堅守自己的原則,不和他說一句話,甚至被他叫住,也是緊咬嘴唇,把頭偏向一邊。我的冷漠連媽媽也看出來了。一天晚上,父親不在,媽媽看了我很久說:“藝藝,你最近為什麼很不開心?是不是生爸爸的氣?”我知道媽媽到這地步是受不了刺激的,於是回答“沒有”。媽媽握住了我的手,若有所思地說:“藝藝,你已18歲,都長大了。有些事情你會慢慢明白的。如果有一天媽媽真的離開你了,你要學會生活,學會照顧自己。”我的眼淚出來了,扭過頭去看窗外。媽媽接著說:“藝藝,還有,你要答應我一件事,不管發生什麼,永遠愛你爸爸。”   

要來的,擋不住。媽媽在我7月在考後永遠地離開了我。媽媽走了。我終於耗盡了所有的堅強,委頓在屋子的一角嚶嚶哭泣。父親瘦得脫了形,變得沈默,誰都能看得出他心裏的悲痛。但我依然不能原諒他,我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和他說一句話。有幾次,他曾試圖打破這種僵局,敲我的門,要進來坐坐,但都遭到我冷若冰霜的拒絕。   
在等待分數、等待錄取通知書、等待開學的那段日子裏,我度日如年。我希望能早日離開這個曾多麼眷戀的家,離開父親。父親依然像以前一樣,起了床,在上班之前給我備好牛奶早點,然而我吃不下。媽媽世兩個星期後的一個悶熱的下午,我正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雜志,父親早早地回來了,看見我就說“藝藝,我要和你談談。”我不動聲色地坐著,目光在他身後的墻壁上遊移。父親說:“藝藝,媽媽已經離開了,你不能太傷心。你是不是一直在生爸爸的氣?”我淡淡地說“沒有”。父親沈默了很久,又說:“藝藝,你出去旅遊,散散心吧。和爸爸保持聯系,好嗎?”我還沒來及說話,茶幾上的電話響了,我順手拿起話筒,是個溫婉有禮的女聲:“請問於安在嗎?”是找父親的。我明白了,肯定是那個女人。我把電話筒擱在了茶幾上,恨恨地看著父親。   

他很快講完了電話,似乎想到什麼,和我說:“藝藝,這是爸爸多年前的一位好朋友,半年前剛從美國回來,她說有機會很想認識你。”我沒有吭聲,徑直走進自己的房間關上了門。我拿起媽媽的照片,眼淚湧了出來。第二天一大早,乘父親上班,我拎著簡單的行李就去了火車站。我要去廣州做醫生的表姨媽家。   

我去的地方父親猜到了。他打了很多次電話來,我都沒有接。甚至北京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來了也是讓同學寄給我。父親請表姨媽給我解釋,我堅決不聽;他又說要來廣州找我,我讓表姨媽轉告他,如果他來,我馬上就走,而且走得無影無蹤。我說關於他的事,我早已知道,我永遠不會原諒他。   

就這樣,我在表姨媽的醫院裏打了一個月的工,掙了些錢,表姨媽又給了我3000元錢,然後我踏上了北上的列車。表姨媽送我的時候拉著我的手,說:“你跟你爸爸肯定是個誤會,以後假期還是要回家。”我的眼淚又出來了,回家?我已經沒有家了。
 
時間過得真快,一晃第一個學期就結束了。就在新年夜的前一天上午,門衛大爺敲開了我的門,說是一個男人一大早就來到學校托他將一封信交給我。   

狐疑地拆開了信,居然又是父親寫的:“藝藝,我知道你一直不想見爸爸,可爸爸沒有一天不想你。也許你對我的誤會太深,你才一直這樣冷淡。藝藝,爸爸一直都在想,要不要把你媽媽臨終前寫的一封信給你看。也許你看了這封信對我的誤會會減輕,但由此又掀開了我們苦心掩藏了18年的秘密。我怕那秘密會傷害你。可孩子啊,爸爸真的想你。所以爸爸終於到北京來。在你讀媽媽給你寫的這封信以前,爸爸要對你說:你永遠是爸爸惟一的最愛的女兒……”   

果然,信封裏還有一封疊得整整齊齊的信,是媽媽寫的,熟悉的筆跡這輩子都不會陌生。看到信開頭的“給我的女兒藝藝”時,我已禁不住熱淚長流。媽媽的信很長,她講述了一個驚心動魄的故事。   

19年前,一個年輕的軍人告別新婚妻子去雲南邊境前線。戰爭在酷烈地進行著。那時候,父親是隨軍的戰地記者。為了搶拍最具現場感、最能反映戰爭的鏡頭,常常不顧生命危險,置身陣地前沿。一天,戰鬥又在一個叢林裏打響了,父親像往常一樣上了陣地。哪知,正在拍攝的時候一顆炸彈落在了他旁邊。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那個年輕的軍人撲在了他的身上。炸彈響了……震昏過去的父親醒來時發現自己受了點輕傷,而奮不顧身救了他的年輕軍人則壯烈地犧牲了。兩個月後,從戰場上返回的父親懷揣著年輕軍人的遺物在重慶城見到了他的妻子。那時,她正要臨產了,可她是個孤兒,父母早去世,身邊一個親人都沒有。看著她那淒涼的境況,父親作出了決定,留在重慶,不再因西安老家。孩子很快就生下來了,是個女兒。女兒滿月後,父親就和恩人的妻子結了婚。   

讀到這裏我明白了,同時也驚住了。恩人的妻子就是媽媽,女兒就是我,那個舍已救人的年輕軍人是我的生身父親,而我現在的父親只是我的養父!媽媽繼續寫道:“媽媽的身體一直不好,要不是你爸爸我活不到今天的。他給了我一個男人最溫暖的呵護和深沈的愛。藝藝,有一件事我也是在兩年以後才知道的。你爸爸在和我結婚以前已經有了女朋友,她是他的大學同學。他們愛得很深,本來也準備結婚了,可由於你爸爸的放棄,使她痛苦地去了美國。她也是後來才知道你爸爸離開她的原因的。你爸爸做出的選擇,也許你們這一代人不能理解。這18年來,你爸爸以前的戀人一直沒有忘了他,她給他寫了很多信。那些信你爸爸也拿給我看過。他們的愛已經化成了一種無私的友誼。媽媽生病的時候,她也從美國回來了,還來醫院看過我。媽媽知道你爸爸的情況後,決定再為他生個孩子,可他考慮到媽媽身體虛弱,堅決不同意,還獨自到醫院做了結紮手術。你爸爸對媽媽說,我們有藝藝就夠了,她就是我的親女兒。就這樣,你爸爸陪著媽媽和你,過了這麼多年。其實,你對你爸爸的誤會,我們早已從你的同學陳麗那裏了解到了。可是你爸爸不讓我說,他說孩子生活得很好,不能再把扯到往日的遺憾裏了。我就寫了這封信,對他說,如果將來藝藝還不能理解你,一定要把這封信拿給她看。孩子,媽媽肯定不久於人世了,但你要記住媽媽的話,永遠愛你爸爸,雖然你不是他親生的,可在這個世界上,他最愛的人是你啊……”   

信還沒有看完,我早已哭成了淚人。父親,我錯了,這18年,你是用怎樣寬厚的胸懷才接納了這兩個原本不屬於你的生命?這半年來,你又是用怎樣的寬容才承受了無知女兒帶給你的委屈?你是一座巍峨的山啊。我跑出了門去。我知道,他肯定正在校門口,等著他不懂事兒的女兒。見了我,他肯定會說,藝藝,我們回家過年……

(《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