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自焚和石家莊爆炸是中國進入不安全期的標志

　　石家莊發生重大連環爆炸事件，其情節和我看過的好萊塢大片一樣，四個地方連續爆炸，最遠相隔10公裏，而且根據專業人士分析爆炸采用了定向技術，這樣的局面只可能是犯罪集團所為，而且組織周密、各項裝備先進。暴力竟然如此接近我們，無怪乎有網友驚呼，中國進入恐怖時代。目前已經確認死亡的108人和傷者全部是平民，很多是棉紡廠的下崗職工。如此公開大規模地報復社會，真可謂是49年後第一次。

　　我是75年出生的，1歲的時候文革剛剛結束。我在小學初中的時候，一直認為文革那樣古怪的歷史已經過去，中國悲劇史已經終結，我們在遲了30多年後，真正進入新社會。那些戰爭、恐怖、暴力只屬於國外，只有在國際新聞中才能發現。可是初三1989年六四事件發生之後，我徹底醒悟，悲劇尚未終結，一切當代史也是悲劇史。然後就是藏獨疆獨臺獨，然後就是禁止法輪功，一直到今年的自焚，加上現在的連環爆炸，當今中國已經在悲劇和恐怖上和世界水平相差不遠，只缺少暗殺中央領導人了。

　　當1978年的改革進行到1989年的時候，民眾的不滿被官方以正規軍的武裝暴力強行中斷，一直到1992年。1989年之後，政府反復提醒民眾，要以社會穩定為第一目標，步子哪怕慢一點，都不要使得社會不穩定。所以當各地暴力和恐怖事件發生的時候，政府當局對新聞的封鎖也是用“穩定”這個尚方寶劍的。

　　然而，當廣場自焚和石家莊爆炸發生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都能發生，真的什麼都可能發生了。事實證明，中國目前社會已經開始變成非常不安全的火山口，“穩定”局面開始瓦解。

　　在近些年的改革中，被二次剝奪財富的農民、國家失信之後的下崗職工，從國家的統治階級和聯盟者地位上一落千丈，形成有史歷來數量最大範圍最廣的不穩定人群。78年剛開始的改革，農民受益，後來的改革也使得工人也受益。所以89年的反抗，主要是學生和知識分子，工人農民沒有參加。89年之後，成為社會精英的學生和學者事實上也分享了之後改革的成果。只有農民和工人，才在之後的諸多改革中，成為改革成本的承擔者。由於不能組黨，不能組織工會，新聞不自由，無法自由發表言論和宣泄（就連互聯網也不是他們能企及的資源），沒有任何代言人，就是各級人大代表，由於不是真正的民主選舉，所以也不可能選出真正的發言人。按照何女士的話來說，政治就是利益集團相互談判的結果。顯然，工人和農民被排除在談判之外。這樣，他們被拋棄和出賣，一切改革都似乎和他們的利益無關，某些經濟學家甚至挖空心思地去想如何釋放他們的儲蓄帶動經濟發展。這樣龐大的失落人群的不滿情緒和報復情緒是堵不住的，有了導火索就可能發生大規模的社會動亂。

　　無論是自焚還是爆炸，本質上都是用非常極端的方式反抗當下社會。我擔心的不是中國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可怕。自焚和爆炸在很多國家都有，美國更是爆炸和槍殺不斷。問題是，在目前的中國，整個政治制度和新聞制度都是只堵不疏的制度，能壓制就壓制，能掩蓋就掩蓋。而廣場自焚和石家莊爆炸，因為特殊性，所以傳播面特別廣，這無疑是給全國所有的潛在自焚和爆炸者做個非常好的榜樣。做慣了官方信息順民的民眾對這些信息受刺激非常深，加上中國民眾非理性的成分比較重，易受暗示，榜樣的力量大，如果再不建立合法的社會宣泄口，那麼一次次自焚和爆炸就會接二連三地發生。這才是最可怕的。

　　這不是這種自1978年開始的經濟改革的錯誤，更不是報道這方面新聞的錯，這是一直以來不合理的政治制度的錯誤。在這種沒有組黨結社言論自由的社會，任何單純的經濟改革都最終會演變成強者對弱者的瘋狂瓜分，繼而演變成從底層開始的動亂。

　　如果自焚和爆炸能提醒政府開始逐漸放開新聞管制，使得民眾有宣泄口，並形成對腐敗官員的監督，同時放開工會和農民組織管制，那麼，中國的改革還能進行下去，我們還有可能迎接中國世紀的到來。如果政府繼續以此為原由，更加高舉“穩定”的大旗，繼續控制各個階層。同樣可以想見的是，這樣的控制成本越來越高，並且隨著互聯網的普及，最終成為完全不可能。最終政府被迫開放，那時，就像長期在黑暗中的人一下子看到光就會失明一樣，所有被壓抑的不滿就能一下子沖上來，使整個國家徹底崩潰，那才是我們全體中國人真正的不幸。


發稿：2001年3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