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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少奇和文革暴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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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友琴

【明心網】劉少奇,1898年生,1966年文革開始時是中華人民共和國主席、中共中央副主席,最高權力圈子中的第二號人物,1966年8失去權位,1967年在中共報紙上被稱為「黨內最大的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1969年10月被中共中央作為「叛徒、內奸、工賊」,「永遠開除出黨」,遭到長期囚禁和折磨。1980年2月中共中央為劉少奇平反,並宣布劉少奇已在1969年11月10日死亡。

1、百姓之死與高官之死

「文革受難者紀念園」沒有被北京封鎖之前,筆者曾經收到兩位讀者的來信。他們說,「網上紀念園」展示了大批身為普通人的文革受難者,他們的名字和悲慘遭遇,三十年來媒體從未提起,現在網站上被明確記錄和公布,是非常重要的突破;同時,他們也問,為什麼這個網站沒有列出身居權力高位的文革被害者?其中第一個就是劉少奇,還有陶鑄等人。

確實,1966年8月以前,劉少奇是僅次於毛澤東的第二號人物,陶鑄則在劉少奇失去權位的同時上升為第四號人物,都在文革中被囚禁和折磨,然後悲慘地死去。

「網上文革受難者紀念園」所記錄的受難者,一般來說,都是普通人,不在權力階層中居於要職,這些普通人在文革後雖然得到「平反」,但是他們的名字和故事,從來不能在媒體上被公布和記錄。

百姓之死的被隱瞞或被忽略,使文革的大圖景因此而改變。普通人民遭受的痛苦和迫害長期不被記載,文革的罪惡在歷史記載中因此變得輕淺。在筆者看來,千萬普通人被迫害致死,才是文革圖景的中心,因此筆者在過去十多年中,盡力查訪這些普通人的名字和故事。

劉少奇不是普通人,但是也是文革的受難者。他的特殊地位,使他的名字廣被人知。但是他遭受了怎樣的折磨、他自己怎麼看待他的遭遇,卻成為極難澄清的事實。在民主制度的國家,獲選而上臺的領導人,廣被人們所了解,他們失去了普通人所能具有的很多隱私權。在沒有選舉制的國家,情況恰恰相反-最高權力圈子始終是神秘的,領導人物絕對不被大眾所了解。

這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保持神秘性乃是為了保持未獲人民批準的權力。這種神秘性有助於強化那種權威。最高權力圈子不是人民投票選舉的,也不受新聞媒體的監督。他們需要跟人民保持距離。

文革中,普通的「牛鬼蛇神」,被交給普通的「紅衛兵」和「造反派」們「鬥爭」、折磨、甚至殺戮;但是劉少奇和陶鑄這樣的高層領導人物,卻一直被另行監禁,是放在當時最高權力中心的直接控制下的。

也就是說,高層權力圈子的某人如果也成了「牛鬼蛇神」,仍是要跟與他們「鬥爭」的「群眾」隔絕開來的。劉少奇被「打倒」之後,數十萬北京的學生和市民,在中南外舉行了一個月的「揪劉」行動,這一行動得到文革高層領導人的鼓勵支援,卻始終沒有讓這些「造反派」見到劉少奇本人。劉少奇只被交給他身邊的中南海造反派「批鬥」,這是有紀錄片為證的。

至今,中國政府仍然不公開文革檔案材料,即使跟普通人有關的檔案都不準人們閱讀,更遑論高層領導人,如劉少奇的了。

斯坦福大學的退休歷史教授範斯萊克,在他的中國歷史課上曾經講到,對中國上層領導人的行為,我們好象是在一個舞臺前,幕布只升起來了一點點,我們只能看到一些腳在舞臺上移動,卻看不到、也聽不到其他部分。

這是一個形象的比喻:「我們只看得到一些腳的移動」。

2、一個被刪去的細節:癱瘓後被綁在床上的最後六個月

在毛澤東死去四年以後、劉少奇死去11年以後,1980年春天,中共中央為劉少奇「平反」,並且舉行了隆重的追悼儀式。同時,在官方報紙上發表了一系列關於劉少奇生平及革命功績的文章。

就在那期間,一位老作家和老共產黨員,告訴筆者一件事情:由於一篇和她有關的文章在《人民日報》上發表,她去訪問該報總編輯胡績偉。他們在延安時代就認識。在胡的辦公室裏,她偶然聽到了這位總編輯和劉少奇的妻子王光美在電話上的談話。

她說,胡績偉和王光美在談修改一篇將要發表的文章,是關於劉少奇的。那篇文章中寫到,劉少奇在被隔離囚禁以後,癱瘓了,還被綁在床上六個月,直到死亡。《人民日報》要刪去寫進文章中的這一細節,胡在電話上告訴「光美同志」,請她同意這樣做,為了「黨的形象」。

這位老作家對筆者提到這件事的時候,非常激動,她說不敢相信有這樣的事情:一個人已經癱瘓了,不能走了,還要綁在床上,還是黨的副主席,真是不像話。她說,她為這個黨感到羞恥。

其實,報紙刪去這個細節,也是應該感到羞恥的。

筆者查閱了1980年給劉少奇平反前後的《人民日報》,果然沒有讀到任何文章中談及劉少奇最後六個月是被綁在床上的。這一個細節,已經被刪除了。

在同年年底發表的劉少奇的兒女的文章《勝利的鮮花獻給您》(《工人日報》,1980年12月5-8日)中,也沒有提到綁在床上的這個細節。

但是,六年以後,在1986年出版的高臯、嚴家其所著《文革十年史》書中,寫道:「沒有人幫他換洗衣服,沒有人扶他上廁所大小便,以至把屎尿拉在衣服上。長期臥床,造成雙下肢肌肉萎縮,枯瘦如柴,身上長滿了褥瘡。……並用繃帶將劉少奇雙腿緊緊綁在床上,不許松動。」(天津人民出版社,1986年,178頁)。

《文革十年史》在上市以前就被禁止公開出售。兩位作者在1989年流亡國外。筆者曾經詢問他們上述引文資料來源。他們說一定有出處,只是寫作此書的材料都留在北京無從查找。

1996年出版的《文革檔案》(北京,當代中國出版社)一書中,也有這個細節(286頁)。這本晚出的書裏保留了這個細節,顯然因為不像發表在《人民日報》上那麼醒目,或者因文革已經過去多年,劉少奇的事情不再被人註意,所以出版物審查者未再註意這樣的細節。

也許在有些人看來,劉少奇是否被綁在床上,相比於他被迫害至死,似乎僅僅是個細節問題罷了。

但是,《人民日報》刪除這個細節,在保衛「黨的形象」方面,確乎是有作用的。

把一個已經癱瘓的人綁在床上,沒有任何實際作用,唯一的解釋,是故意的殘忍,是虐待!

在劉少奇子女的文章《勝利的鮮花獻給您》中,其實還提到了一些別的細節,也相當可怕。其中一個是,1967年9月,把劉少奇的妻子逮捕並且把劉少奇的子女趕出家以後,在中南海劉少奇的家裏「連夜築起一堵高墻」,不準劉少奇再步出房門。

中共其他高層領導人包括毛澤東也住在中南海。在那裏連夜動工構築一堵禁閉墻,一座監獄,一方面當然是毛澤東等人可以為所欲為的,雖然聽起來就象春秋戰國篡位和奪權的故事,另一方面,難道也是因為他們喜歡就近欣賞劉少奇的悲慘境況?

《勝利的鮮花獻給您》一文中還有另外的一句話,「他們又把爸爸服用多年的維生素和治療糖尿病的D860也停了」。停止糖尿病的藥,是比停止維生素,會帶來嚴重得多的後果。

《文革十年史》中寫道:(1969年10月)「患有糖尿病的劉少奇,由於失去生活自理能力,長期臥床,又沒有人為他清洗,身上又臟又臭。臨離開北京時,看護人員索性把他的衣服剝去,包裹在一床粉紅色的緞面被裏,被上蒙了一條白色床單。」(181-182頁)這本書的作者之一高臯是一位醫生,比一般人對疾病更有知識。

連夜築墻禁閉、禁止糖尿病用藥,也是很殘酷的手段,但殘酷程度,都沒有把已經癱瘓的老人綁在床上那麼直觀、具體,一聽就懂。所以,《人民日報》首先刪除這個細節,因為這確實是最為陰森可怕的一個細節。可以說他們「刪」得非常符合他們的用意。

《人民日報》在1978年以後的否定文革的過程中起了正面的推進作用。實際上,當時的中國,也只有他們能公開地發表聲音,絕大多數人民只有沈默。但是《人民日報》依然投鼠忌器。而且,在多年刊登滿篇謊言之後,沒有人會對這樣的刪改大驚小怪。

這只是筆者極偶然聽到的一個情節。 

作為紅墻外的老百姓,應該問,還有什麼被刪節了?還有什麼從來都沒有寫下來?

實際上,不會有回答,而且,在下文中可以看到,這種對歷史事實刪節和對文革罪惡的刪節,繼續在進行。

3、解釋劉少奇之死

從官方媒體公布的材料中,可以看到劉少奇的最後經歷大致如下:

1966年8月中共八屆十一中全會期間,劉少奇從第二號人物變成了第八號。不久以後,學生「造反派」貼出攻擊劉少奇的大字報、喊出「打倒劉少奇」的口號。

1967年1月,劉少奇在中南海裏面被「鬥」,劉的專用電話被拆除。4月,劉少奇的妻子王光美在清華大學被30萬人「鬥爭」。劉少奇則被《人民日報》不指名地稱為「黨內最大的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7月,幾十萬「革命造反派」在中南海墻外「揪劉」一個多月。8月,劉少奇和妻子在中南海中遭到大會「鬥爭」並且被毆打。9月,劉的妻子被逮捕關進監獄,子女被趕出中南海,劉被新築的高墻禁閉在原住處。

1968年夏,劉少奇病重。10月,中共八屆十二中全會宣布劉少奇是「叛徒內奸工賊」,把他「永遠開除出黨」。

1969年10月,劉少奇處在隨時可能死亡的病危狀態,被送到河南開封,放在開封政府的大院內,繼續監禁。11月13日,劉少奇死亡。

7年以後,1976年9月毛澤東死亡,毛死後又過了三年半,劉少奇得到了「平反」。他的罪狀,也都一風吹了。

人民不準詢問:這一切是到底為了什麼?中國官方很快就有一套關於文革和劉少奇之死的理論:主要責任在林彪四人幫,不要追究毛澤東的責任。

接著,在1980年新發行一百元鈔票上,印上了毛澤東,周恩來,劉少奇,朱德的四個側面頭像。有人覺得這種排列很奇怪,為什?周恩來在劉少奇之前?文革以前周排在劉後面的,也有人說,周在林彪死後,也是第二號人物,和劉一樣。其實,這也是一般人無可置喙的,人們不過議論議論罷了。在沒有電腦互聯網以前,普通人不可能用書面文字討論這樣的問題,只在口頭談談而已。

官方把毛澤東,周恩來,劉少奇,朱德稱之為「偉大的無產階級革命家」、「偉大的共產主義者」、「偉大的馬克思列寧主義者」。在鈔票上,他們四個人緊緊相依,親密無間,好象陰謀、迫害和謀殺,從來沒有在他們之間發生過。

有一本名為《共和國主席劉少奇》的巨型畫冊,在1988年出版,編輯者是「中共中央研究室」和「新華通訊社」。其中有「劉少奇生平大事年表」一章,關於劉少奇在1967年,只有一句話:

「1967年7月18日,趁毛澤東離開北京之機,江青、康生、陳伯達擅自組織批鬥劉少奇和王光美的大會。」(《共和國主席劉少奇》,中央文獻出版社,北京,1988,285頁)

已經1988年了,還在如此煞費苦心地制造這樣的謊言,為毛澤東的責任開脫。這是為了什麼?

如上所述,打倒劉少奇,是一個長期策劃運作,並且不惜發動全國性運動乃至內戰的一個過程。從劉少奇失去第二號人物的位子到他死亡,其間有三年多的時間,全國的所有人都被動員起來高喊「打倒劉少奇」的口號。1967年7月中旬那幾天毛澤東不在北京,就能說明什麼這一切不是毛澤東策劃的嗎?

何況,據毛澤東的保健醫生李志綏說,1967年7月18日在中南海舉行了對劉少奇、鄧小平、陶鑄的「鬥爭會」後的第三天,毛澤東叫李乘專機飛到杭州來見他,面陳在中南海的批鬥會情景(The Private Life of Chairman Mao, 489─491)。那天的「鬥爭會」拍了紀錄電影。那記錄電影從未公開放映過,當時攝制的目的顯然只供最高領導人觀看的。至於那天對劉少奇的暴力攻擊,低頭彎腰,毆打,都是當時所有「鬥爭會」的程式,已經在文革中普遍使用。也就是在那以後,劉少奇開始被單獨監禁,直至死亡。

到了1999年,新版的一百元鈔票又改變成只有毛澤東一個人的頭像了。也許歲月流逝,年輕一代已經不知道劉少奇是誰了,何必還要提這個人,以及可能因此引起對文革的記憶和疑問呢?毛澤東一個人足以象征、代表權威。

歷史如果不被紀錄,不被分析,就會在人們的記憶中退色、消失,或者被歪曲成另一幅圖景。隨著時間推移記憶淡化,謊言反復講述,不同聲音被禁止,對劉少奇的官方解釋,就這樣延續下來了。

4、中國古代君臣相害的延續,還是史達林主義的中國版本?

劉少奇一案,是第一號人物和第二號人物之間的殘酷鬥爭,應該怎樣解釋?

一種思路,可以追溯到中國古代的專制傳統。在中國歷史上,皇帝和大臣之間的謀害、殺戮的血腥史實,是大量的,特別是在新朝代初創的年代。

春秋時代,吳王殺伍子胥,越王殺文仲,都是例子,成語所謂「狡兔死,走狗烹」。對皇帝立有大功的大臣,後來被殺的,可以數出一長串。秦代有李斯,漢代有韓信,明代的開國皇帝朱元璋害死了從小一起放牛的大將軍徐達,處死了宰相胡惟庸,並且從此取消了宰相制度。太平天國一在南京建都,稱「萬歲」的洪秀全就殺了「九千歲」楊秀清。

這是軍事殺戮、獲取政權以後的又一次殺戮,可以稱為「第二次殺戮」,是殺戮內部高層領導,最高領袖的戰友。與土匪的內部火拼有所不同,這些殺戮是通過某些司法程式的,如審訊和判刑,對被殺戮者,也都訴諸文字的罪狀羅列,也就是說,要找到一些理由和根據,盡管理由和根據,實際上都可能是偽造的。

司馬遷《史記》的《李斯列傳》載:「李斯者,楚上蔡人也。年少時,為郡小吏,見吏舍廁中鼠食不□,近人犬,數驚恐之。斯入倉,觀倉中鼠,食積粟,居大廡之下,不見人犬之憂。於是李斯乃嘆曰:‘人之賢不尚譬如鼠矣,在所自處耳!’乃從荀卿學帝王之術。」他到秦國,輔佐秦始皇攻打吞並天下,被任命為丞相。之後他又建議焚書坑儒。秦始皇死後,他幫助秦始皇的小兒子胡亥奪得皇位。兩年後,李斯被以叛變罪被判決死刑。「二世二年七月,具斯五刑,論腰斬鹹陽市。斯出獄,與其中子俱執,顧謂其中子曰:‘吾欲與若復牽黃犬俱出上蔡東門逐狡兔,豈可得乎!’ 」

司馬遷記載了李斯被殺前說的話。我們不知道司馬遷怎麼了解到李斯關於帶狗打兔子的臨終談話。不過李斯是當眾被處死的,所以有這種可能性。劉少奇死前說過什麼,至今沒有任何報道。這是很奇怪的。現在官方報道的劉少奇最後的話,就是「好在歷史是人民寫的。」這是由他的妻子王光美在文革後給他平反時說出來的。他們被強制分開,直至劉少奇死亡,中間有兩年多的時間。他在最後的兩年裏說過些什麼,從來沒有見到任何記載。顯然,他所受到的監禁非常嚴密,沒有同情者可以接近。在這方面,文革也比暴秦還要殘忍。

在二十世紀,最高層領導人之間的這種血腥殺戮,發生在蘇聯、中國、柬埔寨的紅色高棉內部。史達林是這方面的鼻祖。史達林在「農業集體化」和「肅反」中殘酷迫害了千千萬萬的普通人民,而且,最高權力圈子「政治局」中,除他本人之外的其他六個成員,都被他清洗了,不是被迫自殺,就是被刺殺,或者被判處死刑。這六個成員是托洛茨基、季諾維也夫、加米涅夫、李可夫、托姆斯基、布哈林。

1937年布哈林被投進監獄。1938年2月,對布哈林和李可夫為首的「右派和托洛茨基聯盟陰謀集團」進行了公開審判。布哈林在審判中承認了某些被指控的罪行。他被判處死刑,在1938年14日被槍決。有人分析,布哈林承認有的罪行,是因為他的小兒子才兩歲,為了保護家人,他不得不這樣做。也有人說,那是布哈林上了史達林的當,以為合作認罪可能保全性命,他幫助史達林制造謊言,但是仍然被處死。

1967年劉少奇被禁閉在中南海的時候,他的最小的女兒只有六歲。劉少奇分別在1966年10月和1967年7月作了兩次「檢討」。他沒有對抗文革,但仍不能免除他被「打倒」。

史達林的另一個手法,是起用某個人來清洗別人,然後再起用另一個人,把這個人打下去。在最高圈子裏,他一直使用這樣的手段。史達林先與布哈林聯合行動清洗了托洛茨基,然後又是季諾維也夫、加米涅夫,然後是布哈林自己。史達林的秘密警察頭目也如此數度替換:先是雅戈達,然後殺了雅戈達任用葉若夫,又殺了葉若夫任命貝利亞。

中國的情況相似。1966年5月4日到5月28日,劉少奇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通過了關於文革的指導性文件「516通知」,清洗了高層領導人彭真、羅瑞卿、陸定一、楊尚昆。李雪峰在1998年發表的《我所知道的「文革」發動內情》中寫道:

「5月11日下午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第一次全體會議由劉少奇主持。少奇、小平、總理都坐在主席臺上,毛主席仍在外地沒有回來參加。…………聽見有人在後面拿著什麼材料念。彭真一聽就火了,態度激昂,回過身來朝著後面大聲說:‘誰是第一個喊叫萬歲的!’證明歷史上是他先喊主席‘萬歲’的。坐主席臺上的少奇馬上制止,吵架就停了。」(李雪峰在彭真被「打倒」後接任彭的北京市領導人的職務。原文發表於《百年潮》,1998年,第四期。收入《我們都經歷過的日子》,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01年,37-38頁)

在劉少奇主持的把彭真清洗出去的會上,彭真表白他第一個喊「毛主席萬歲」,結果無濟於事。而且,一年以後,輪到劉少奇來做這樣的辯白了。

據劉少奇的子女說,1967年4月1日《人民日報》發表戚本禹攻擊劉少奇的文章《愛國主義還是賣國主義》,劉少奇非常氣憤,對他的兒女說:「我不反革命,也不反毛主席,毛澤東思想是我在‘七大’提出來的,我宣傳毛澤東思想不比別人少。」(見上引《勝利的鮮花獻給您》)

劉少奇在1945年提出了「毛澤東思想」這個說法,對"E高毛澤東的權力地位有大功勞。但是,取代他的第二號人物的林彪在1960年代發明了一大套關於毛澤東的辭令和生活儀式以及規則,比如「四個偉大」、「頂峰」、「萬壽無疆」、「天天讀」、揮舞小紅書、到處建立毛澤東的巨型塑像,到處張貼毛澤東語錄,等等。彭真和劉少奇在這一方面要跟林彪競爭,顯然是劣勢。

林彪紅極一時,被稱為「毛主席的親密戰友」,在共產黨黨章裏寫進了他的「接班人」地位。不過他在其位只有5年,然後遭到毛澤東的廢黜,1971年9月逃離中死於外蒙。

重要的是,盡管在旁觀者看來,這種權力圈子中諂媚最高統治者的競爭,顯然已被證明會給競爭者帶來災難,但他們卻依然竭盡全力。

這樣的歷史讓人驚異:毛澤東不但可以使千千萬萬普通中國人被餓死、被打死、被槍斃,被「鬥爭」、被侮辱,而且,對政權的第二號人物,從劉少奇到林彪,也都能讓他們悲慘地死去,而且極其順利,不遭到任何抵抗。這在歷史上也是罕見的。

毛澤東若不在1976年死亡,一輪一輪的清洗還會繼續下去。似乎只有他的死亡才能停止這種恐怖。蘇聯也如此,史達林死亡後,最為積極執行他的恐怖政策的貝利亞被處死,此後政治局委員們不再被殺戮。

這是偶然的相似嗎?

不過也不盡然僅僅是相似。中國的皇帝雖然殺戮「功臣」,卻並不曾也不可能像毛澤東那樣動員全國上下,包括老人和孩子都來揮拳高呼「打倒劉少奇」。史達林雖然殺害政治局委員,但是並沒有像毛澤東那樣讓全國的學校都停課三至六年,讓學生參與「揪劉「和對劉少奇的「革命大批判」。毛澤東為其「打倒劉少奇」的事業而讓老百姓付出巨大經濟和道德代價的做法,是古代皇帝和史達林都望塵莫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