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麥田的小路－－讀塞林格《麥田裏的守望者》

在時光靜靜的流淌中，總覺得日子平淡似水，於是便讀書，讀一些不熱銷但很有“骨氣”的書，讀一些筆調詼諧但內蘊無窮的書來充實，塞林格的《麥田裏的守望者》就是一本我讀過並覺得很有回味的好小說。

曾經有太多的人評論過這部小說，我知道不少人談起霍爾頓這個主人公就快活得像提起了一個熟識的童年玩伴，我認為，舊友可能會在記憶中逐漸淡薄，而霍爾頓是一生都無法忘記的。你只要聽過他的故事，我保證你這輩子都會記著他——一個穿大號風衣，倒戴鴨舌帽、抽煙、滿口“混帳”“他媽的”、被學校開除了的16歲的美國少年。還遠遠不止這些，霍爾頓身上的陋習即使是用現代開放寬容的眼光來看，也是堪稱桀驁不馴、特立獨行的。霍爾頓的內心苦悶、慌張、憂郁，也有點兒自憐，我常有這種感覺：在讀了霍爾頓以後我居然長時間說不出話來，因為我覺出了自己語言的蒼白和無力。霍爾頓玩世不恭，但還有點坦誠，毫不掩飾使他顯得出奇的可愛，他說：“你這輩子大概沒見過比我更會撒謊的人了。說來真可怕。我哪怕到鋪子裏買一份雜志，有人在路上見了我問我上哪去，我也許會說去看歌劇。真是可怕。”我讀到這一段的時候就加了一張紙簽在書頁裏，以示共鳴，因為類似的做法想法在我身上不能說沒有。現世生活中很少有人逃脫口是心非的怪圈，更可憐的是我們在說了某些話做了某些事之後還總是格外自覺地自我原諒。這不僅使當初行為的率真大打折扣，也更促使我們一次又一次磨練出了膽大皮厚的勇氣。我承認我年少時的調皮及無知，但我常常將他們忘卻，就像一只小鳥在我記憶的天空滑翔而過，只留下些淡漠的羽痕，我直面自己行為的膽量遠不如霍爾頓爽快。

“我只想當一個麥田裏的守望者！”霍爾頓說，他想像著在一大片麥田裏，幾千幾萬個小孩子在遊戲，周圍除了他沒有一個大人。他就站在麥田邊上的懸崖旁守望著，看哪個孩子朝懸崖奔過來就捉住他，不讓他掉下懸崖。這個想法很具有理想色彩和美麗詩意，塞林格在書中沒有提到麥田的顏色，在嫩綠和金黃之間我無從選擇，或許色彩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有陽光，還有那個哼唱著“假如你在麥田裏捉住了我”的守望者。算起來霍爾頓也該有60多歲了，但我在今天讀著他卻不覺得有代溝的存在，可能就是我也有不少苦悶，也一樣地痛恨假模假式，更有自己感到無聊和傻氣的時侯，最最相通的是我們都向往那一片麥田，這麥田維系了無數人的情感和記憶，霍爾頓的麥田是大家共有的麥田。都說麥田是一個意象，守望者是一個隱喻，可我總是在具象化的遐想中一遍遍的看到那片廣闊的空間，我知道它真的存在，只是我們還在尋找通向它的道路。我愜意地想象著，於是分外相信文字的力量。燈下，沿著方塊字鋪就的迤邐小徑，感覺著麥田裏的青濕和暖意，我想笑，笑得和霍爾頓一樣痛快！

《江南晚報》

發稿：2002年3月27日    更新：2002年12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