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故事：兩只雞蛋

【明心網】1976年，我在高淳縣的一所鄉村中學任教。那時，每學期的學費僅四五元，但這對於許多農家來說已是一筆不菲的開支了。開學報到時，許多學生常常是交了書本費，就沒有錢再交學費了。玉喜是我班上的學生，他家裏人多勞力少，母親因病臥床不起，因此年年是村裏的超支戶，家裏的日常開銷全指望兩只下蛋的母雞，一只雞蛋值六七分錢，幾只雞蛋換上三五角錢買點油鹽醬醋。那時每戶農家只準養兩只雞，多了就是搞資本主義。

新學年開學時，玉喜沒有交學費，因此學校的會計每個月底都要向他催交一次，每次玉喜也只能交上八九角錢或是塊把錢，不用說，這都是從“雞屁股”裏扣出來的。年底到了，玉喜還欠著二角錢學費，會計要求他在12月31日前把學費結清。

年底那幾天，天一直下著雪。那天上課前，我走到玉喜身邊，輕輕地問道：“學費帶來了嗎?”玉喜羞澀地點了點頭，從書包中摸出兩只雞蛋說：“等中午放學後，我到鎮上的供銷社把這兩只雞蛋換了錢就去交。兩只雞蛋只能換一角四分錢，還差六分錢，請老師幫打個招呼，再寬限一兩天，等雞再下一個蛋，就可以交齊了。”他接著囁嚅道：“天冷又下雪，雞沒有食吃，不肯下蛋。”望著玉喜凍紅的雙手捧著的那兩只雞蛋，我的眼淚差點滴落下來，便趕緊擡起了頭。窗外的雪還在紛紛揚揚地下著，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不禁擔憂起來：學校離鎮上還有裏把路，萬一他在路上滑一跤，雞飛蛋打，豈不是雪上加霜?沒有更多的考慮，我便把他手中的雞蛋輕輕拿了過來裝入自己的口袋，並對玉喜說：“你就把雞蛋給我吧，我替你把兩角錢學費交了。”正在這時，上課鈴響了，玉喜漲紅著臉急切地說：“老師，怎麼能讓你……”

中午我到食堂把兩只雞蛋煮熟了，自己吃了一只，留了一只給玉喜。玉喜怎麼也不肯接受，在我再三勸說下，他怯怯地問道：“老師，你的好意我領了，我想把這只雞蛋帶回去給有病在床的媽媽吃，行嗎?”望著這麼懂事的孩子，我一句話也說不出，只是連忙點了點頭。

去年，我回到當年工作過的鄉村中學參加校友聚會，但沒能見到玉喜，有人說他在外地一家雞飼料廠打工，有人說他在外地一家禽蛋公司做老板。

盡管沒有得到他的確切消息，但我仍感到不少的寬慰。
玉喜，你在他鄉還好嗎?

發稿：2003年4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