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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蘋果與東西方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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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葉朗

在傳統文化中,東方鐘愛桃,而西方的首選是蘋果。二者在各自的文化中都留下了深深的印記。



中國古老的傳統文化是半神文化,其來源都與神有關。就桃而言,也是源遠流長,神仙食用的桃稱仙桃或蟠桃。《山海經》記載:“爰有嘉果,其實如桃,其葉如棗,黃華而赤樹,食之不老。”這大概是仙桃的最早記載。在神話傳說中,仙桃是神仙待客的常見水果。如《漢武內傳》載:七月七日,西王母降,以仙桃四顆與帝。帝食輒收其核,王母問帝,帝曰:“欲種之。”王母曰:“此桃三千年一生實,中夏地薄,種之不生。”帝乃止。

有關仙桃或蟠桃最生動的描寫當屬《西遊記》。孫悟空大鬧天宮的起因就是因為孫悟空偷吃蟠桃,攪了王母娘娘的蟠桃宴。在王母娘娘的蟠桃園裏,“有三千六百株。前面一千二百株,花微果小,三千年一熟,人吃了成仙了道,體健身輕。中間一千二百株,層花甘實,六千年一熟,人吃了霞舉飛升,長生不老。後面一千二百株,紫紋緗核,九千年一熟,人吃了與天地齊壽,日月同庚。” 因為仙桃有延年益壽、長生不老的功用,桃慢慢的被賦予了長壽的內涵。在傳統的壽星圖裏,笑吟吟的老壽星手裏總是拿著一枚鮮桃。

《管子》載“五沃之土宜桃”,桃樹在中國古代得到了大面積的栽種。從《詩經》“桃之夭夭”開始,“桃”也慢慢的浸潤到中國的傳統文化裏面,成為神傳文化彌久芬芳的一部分。許多故老相傳的故事,流傳千古的文學作品中都有“桃”的貢獻。

桃可食用,花可觀賞。看桃之夭夭,其樂也融融。詩仙李白在堂弟的桃園留下了傳世名篇“春夜宴諸從弟桃園序”。四大名著裏面都有“桃”的影子。如膾炙人口的《三國演義》,開篇就是從“宴桃園英雄三結義”。“葬花”是《紅樓夢》的重頭戲之一,葬的是什麼花?就是桃花,桃花在這裏有紅顏薄命的隱喻。描寫“盜亦有道”的《水滸傳》,第五回裏面,花和尚魯智深在桃花山附近的桃花村,碰上了兩個落草的強盜:曾經賣狗皮膏藥的打虎將李忠和企圖強占民女的小霸王周通。“桃花山”、“桃花村”,作者用的是曲筆,暗示與女性有關的麻煩事。清初戲曲《桃花扇》名字也有同樣的暗示。

陶淵明筆下 “落英繽紛”、“怡然自樂”、 “不知有漢”的“桃花源”,一直是自魏晉以降,避世文人們心中的向往。“二桃殺三士”則閃耀著先賢智慧的光芒。與“桃”有關的詩歌、詩詞更是比比皆是,真正的是“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據不完全統計,含“桃”或“桃花”的古典詩詞有近幾百首,出自名家的至少有150首,尤以唐人為多。如唐白居易的“大林寺桃花”,唐張志和的“漁父歌”,唐劉禹錫的“玄都觀桃花”等都是詩詞中的瑰寶。

即使是殺人如麻的黃巢,在詠菊花時,也不忘和“桃花”作對比。“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透著落第之後的沖天怨氣,但這首“反詩”裏面也包含著不敬神的逆天思想,所以黃巢雖然攻克了長安,企圖取唐而代之,但最終還是未能逃脫失敗的命運。

桃一身都是寶。在中國古代, 桃木被稱為五木之精,為“仙木”,能壓伏邪氣,有鎮宅辟邪的作用。“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民間往往用桃木板寫對聯,也就是用桃符來驅邪。桃木往往用作道士的法器。最早在《左傳》裏面就有用桃木來辟邪的記載。

因此,桃可以說是“上通神,下鎮鬼”的神造植(之)物。

蘋果

與桃之於東方文化相似,蘋果在西方文化中也有很深的淵源。古希臘文明是西方文化的搖籃,在古希臘神話中也能找到蘋果的烙印。

如古希臘神話中的特洛伊戰爭就是由一個金蘋果引起的。在神宴上未受邀請的象征糾紛的女神厄裏斯在一怒之下,不請自來,將一個刻有“給最美女神”字樣的金蘋果擺在宴席上,從而引起三女神即天後赫拉、智慧女神雅典娜與愛神阿佛羅狄忒之間的紛爭,最後導致了特洛伊戰爭。這與 “二桃殺三士”有異曲同工之意。

在《聖經》的創世紀故事中,夏娃受魔鬼(古蛇)引誘,不顧上帝的囑咐吃了善惡樹上的禁果,還把這果子給她丈夫亞當吃。亞當因心懷恐懼,吃時倉促,如鯁在喉,卡在喉嚨的蘋果,後來成了男人的“喉結”,英文中叫Adam’s Apple,作為偷吃禁果的“罪證”,而受到上帝的懲罰。可見蘋果的歷史非常久遠。

蘋果在西方常種植,非常廣泛,據說現在有7500多個品種。吃不完還可以做成餅(Apple Pie),做成果汁。蘋果也慢慢成為西方文化中的一部分,所以英語世界裏也有很多與蘋果有關的成語或者慣用語。流傳最廣的可能就是An Apple a Day Keeps the Doctor Away:一天一蘋果,醫生遠離我。還有如One Rotten Apple Spoils the Whole Barrel,意即 “一粒老鼠屎,帶壞一鍋湯”。The Apple of One’s Eye, 指的是“掌上明珠”。The Apple Doesn't Fall Far From the Tree,也就是中文裏面的“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兒打地洞”。(like) Comparing Apples and Oranges,意即“風馬牛,不相及”。類似的與蘋果有關的慣用語還有不少。在西方文學作品中蘋果也屢屢出現,如著名的童話故事中,白雪公主就是吃了毒蘋果而昏死了過去。

現代的教科書上說,當年的牛頓是因為看到蘋果落地的現象而啟發了萬有引力觀念,並進而發現了萬有引力定律,這是現代實證科學的理論基礎之一。因而西方也快速的走上了與古老東方完全不一樣的道路。這樣說來,蘋果對實證科學的建立也是有功勞的。

西風東漸

雖然現代有考證說,中國漢代可能就有了蘋果。但蘋果在中國傳統文化中幾乎沒有留下雪泥鴻爪。只有到了近代,隨著西方實證科學慢慢傳入中國,蘋果才在中國得到廣泛栽培。如今中國的蘋果年產量達到了全世界蘋果年產量的一半。而桃在中國,卻慢慢沒落,連四大水果都排不上號,桃花的地位比從東洋傳來的櫻花都不如。

雖然大陸也有個“仙桃市”,臺灣還有個“桃園縣”,但無法和西方的“大蘋果”——紐約市相提並論。巧合的是,在今天的“高科技”時代,那個叫做“蘋果”的公司,在業界也是風頭正勁,產品風靡世界。

這大約也是傳統文化在中國勢微的一個側面反映。關於“桃”,現在中國人講的最多的可能就剩下“桃花運”了,不能不說是一種悲哀。隨著傳統文化的復興,將來的人們對於在神傳文化中留下過濃重一筆的“桃”,可能有不一樣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