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回廊敬天重德修煉文化世界回眸再現輝煌
緣歸大法道德升華病祛身輕佛光普照今日神話
史前文化生命探索浩瀚時空中外預言科學新見
迫害真相矢志不渝揭惡揚善曝光邪惡慈悲為懷
人生百態 社會亂象紅朝謊言華夏浩劫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天怒人怨因緣啟示
深思明鑒心明眼亮信仰漫談雜談隨筆
上善若水省思感悟寓言啟示詩文樂畫
國際聲援天地正氣良知永存緊急救援
主頁 > 萬象紛紛 > 華夏浩劫

人的道義支撐在哪裏?(上)

——對5種文學文本的解讀

打印機版 | 【投稿/反饋】

◎徐友漁

【明心網】懺悔這個話題,成了當前思想文化爭論的熱點之一,它是“文化大革命”那場浩劫留給許多人、留給我們全民族的一筆精神債務。追本溯源,這個話題至遲在八十年代初即已出現,20多年來一直時隱時顯地擺在眾多“文革”的積極參與者面前。這一次,大家把目光集中在一個文化名人身上,而實際上,一代人一直為懺悔這個問題追逼。不論是出於內在的良知,還是迫於外在的輿論壓力,人們感到必須表白:我要懺悔;或者,我不懺悔,我有理由不懺悔。

真誠懺悔的聲音不是沒有,但很稀疏,猶如空谷足音。不懺悔的聲音形成主流,而且顯得理直氣壯(比如作家張抗抗為自己的中篇小說集取了個名字《永不懺悔》)。人們怎麼看待懺悔,人們為什麼不懺悔?下面,我借助於解讀5種以懺悔為主題的文學作品來進行描述、分析與評論。這些自傳、半自傳性的,以及根據親身經歷而創作的作品,真切地反映了作者本人及一代“文革”積極分子的心聲,他們的立場和態度又對社會產生了巨大而深刻的影響。

作者們的觀點是:更多的人對於世道的不公只是發出悲嘆,他們看到,那些在“文革” 中為了攫取權力而肆意踐踏別人的人,從來沒有對被侮辱與被損害者表示過歉意,今天他們又處於有利地位,肆無忌憚地攫取財富,制造社會不公正。

我認為,健全的人生觀和世界觀應該是:要敢於面對不公道的世界,甚至是強權的和背謬的世界。不應該祈求別人懺悔,期盼別人公正,要有勇氣為世界的更公正而努力鬥爭。要用這個標準要求自己:每做一件事都要考慮,如果所有的人都這麼做,世界將變得更好還是更壞?


1 《一個紅衛兵的自白》:我純潔,所以我不懺悔

梁曉聲在這部自傳體小說的扉頁上醒目地寫下:“我曾是一個紅衛兵。我不懺悔。”書中直接回答為什麼不懺悔的,是作者描寫自己大串連時在火車上對一位少女動了邪淫念頭,但沒有什麼行動:

作者認為:“與我對她所產生的那些念頭相比,我對她的舉動簡直是拘謹到了‘坐懷不亂’的地步!”“我不承認我的行為‘不軌’。我永不懺悔。”

作者以不肯定的口氣說,紅衛兵一代人對自己的性壓制,與他們的革命熱情相關。原來,作者的邏輯是:我們純粹,有革命熱情,所以我們不懺悔。但作者在分析當時的禁欲主義時又說:“最激進的革命理論和最封建的性觀念,像兩股繩子擰在一起,擰成紅衛兵頭腦中的一根‘弦’。”這麼說,這裏的純潔,是封建的代名詞,它構成了作者的自豪和永不懺悔的理由!

作者為紅衛兵的抄家辯護,說他們如同強盜般毀壞,但不是為了掠奪,不是為了占有,而是為了表現自己的“革命”性,自認為優秀可貴的一面。如果這個道理成立,那麼,當年那些燒、搶猶太人店鋪的青年法西斯黨徒、沖鋒隊員,那些在中國農村實行“三光”的日本兵,如果他們有“大日爾曼主義”或“大東亞共榮圈”的理想,如果他們有嚴密的紀律,那就是無罪的,永遠也不需要懺悔。


2 《金牧場》:我們是理想主義者,我們不懺悔

張承志的《金牧場》是紅衛兵的所謂理想主義的一曲贊歌和挽歌,張承志筆下的“我”下放到內蒙古草原,仍沈醉於以前打鬥與沖殺,到日本去“洋插隊” ,與日本的“全共鬥”造反經歷發生強烈共鳴,沈湎於自己當年“沖進硝煙彌漫的白宮光復恥辱背叛的紅場”的“世界革命理想”。

當年的紅衛兵確實具有理想主義,但是,這種理想多半是盲目的、殘忍的,充滿了血腥味,《金牧場》歌頌的恰恰就是這些人性中惡的東西:

人心中確實存在過也應該存在一種幼稚簡單偏激不深刻的理想。理想就是美。殘缺懵懂的青春夙願是最激動人心的,是永生難忘的美好的東西。

作者用他那支蘸滿激情的筆,縱情謳歌暴力與惡:

拳頭、自行車鏈條、木棒像雨點。擊打肉體的鈍硬震著手掌。血濺起來了。尖叫和憤怒在發泄著皮膚以內的一切一切。絕對不容侵犯的極限模糊成單純至極的猛力……猛擊出去的剎那在批判著自己的軟弱。報復同時是消滅自己的軟弱和恐懼。人在搏鬥中突然變了一個人。哪怕惡也罷。哪怕惡、兇惡、殘忍的惡、畜生的惡---我一頭撞在一個人胸上,他一把搡開了我。我舉起自行車鏈條時我認出了他是我小學時的同班同學,但是我狠狠地把那鏈條劈下去了。

其實,20多年來,人們關註著張承志,看他有無懺悔的表示。他是紅衛兵的發起者之一,“紅衛兵”這個名稱,就是他起的。不過,張承志至今仍以此為榮。對此,我倒想提一件事。紅衛兵運動興起後,前蘇聯人故意把“紅衛兵”翻譯成“紅侍衛”。侍衛者,沙皇或皇帝的近衛兵也。


3 《晚霞消失的時候》:我不必懺悔,因為受害者早已寬恕了我

禮平的《晚霞消失的時候》講的是,出身於軍隊高級幹部家庭的中學生李淮平在詩情畫意的情景中與一位容貌、教養、風度俱佳的女學生南珊邂逅相遇,雙方萌生了愛情;緊接著“文革”爆發,李淮平成了紅衛兵頭領,在抄一位前國民黨高級將領的家時,才發覺他的孫女就是南珊;被悔恨和舊情折磨了12年的李淮平突然與南珊意外重逢,李急不可耐地祈求寬恕:

“南珊,你從前受過我那樣的對待,難道你連一個歉意的表示都不想看到嗎?……你應該理解,那件事,就是那次抄家,它對於我一直都是一個不小的折磨。你應該給我一個解脫的機會。”

她真誠地看著我,輕輕嘆了一口氣:“真想不到,你把那些微不足道的事情看得這樣沈重。其實,如果公正地看待你們的話,我更感謝你們。在那個時候,當整個社會都被敵視和警惕武裝起來的時候,你們能那樣對待我們一家人,應該說是很難得了。真的,你在那件事中給我的印象是相當好的。畢竟,你是拋棄了自己的一切在為理想而奮鬥,雖然它並不正確。

寬恕來得那麼容易,大大出乎李淮平的意外,他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南珊又說:

“破壞的,可以恢復;撕碎的,可以彌合。你以為那樣一次沖擊,就能使人永遠不息地悲傷下去嗎?”……

我已經看出來,雖然我自己的情緒從那次抄家以後就一直陷入痛苦的波瀾中,可是南珊卻在第一次沖擊以後就鎮靜了下來。不,她並不需要任何抱歉和悔恨的表示。因為她的心從來就不曾在那件事情上徘徊過。

如果天下的受害者都像南珊這麼寬容大度,這個世界該是多麼美妙呀!這種受害者的邏輯是:你做了壞事,但還不是最壞的;你做了壞事,但那是為了你的理想。而且,這些受害者的境界提升到了哲理與宗教的高度,他們早已不在意塵世的是非和恩怨了。

但是,這樣的現實難道不是施虐者為了求得廉價的解脫而虛構的嗎?

(士柏咨詢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