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若水

【明心網】如同世界因生命而鮮活，天地因水而靈動，萬物因水而滋潤，人因水而含蓄而奔放而深沈而崇高。
　　
水使我感到親切。我的性格中有清澈純凈的成分，那是水給我的。在我心中，水是聖品。
　　
我在水的懷抱中成長。家居的村莊有幾條小河縱橫其間，這經過千萬重沙石過濾的水，這穿越密密樹林、磊磊石塊的水，欣欣然來到這安詳的田園世界，把村裏大片大片的土地潤澤膏腴，把種子育化成苗，也把村民的心靈洗滌成不沾惹塵埃的明境。我愛獨自一人環河而行，聽任緩緩河水流淌，那平靜中娓娓的聲音浸潤我的身心。清澈的河流從青石上滑過，從綠藻間拂過，也從我的心田裏流過，水的清音純潔我混雜的心靈。
　　
河流上遊是那幅潤澤了我童年的湖。臨湖而立，寧靜而不濁滯的湖面上，粼粼綠波像絲綢上的細紋嫩綠光滑；天光、雲影、綠樹倒映在湖裏。沒有太湖或淡或濃的墨痕，也不像西湖每一寸水波上寫滿平平仄仄的詩句，它的本相就是那麼一大片碧水。但那湖明心見性的清涼從我清澈迷茫的眼眸流進微微開啟的心靈。湖水無語，我亦默然，只有無邊的風韻與清淺的憂郁。
　　
“仁者樂山，智者樂水”。水之所以能給人帶來智慧與快樂，就因其流動暢達喜融合而富變化。水玲瓏剔透清麗的時候凝結成冰，水輕柔潤滑的時候流淌成溪，水出神入化奇妙無比的時候化為蒸汽，水驚心動魄輝煌壯觀的時候掛成瀑布。水因勢而賦形，匯成大江則成磅礴之勢，流入小溪則起伏跌宕。落差揚瀑，擊石濺珠，拍岸撕絮。水時而怒馬威龍，時而飛絮輕飏，時而懸壺倒註，時而婉轉回旋。水是嫵媚的綿長的溫柔的，水也是韌性的雄豪的剛烈的，它呈現了大自然的神韻。
　　
水，這一原始而鮮活的意象在中國文化裏傳承繼遞，它在文化系統中是一個特殊的密碼，含納了深層的哲學意味。老子在《道德經》裏感慨地說：“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孔子凝望著泗水的綠波，意味深長地說： “水奔流不息，是哺育一切生靈的乳汁，它好像有德行。水沒有一定的形狀，或方或長，流必向下，和順溫柔，它好像有情義。水穿山巖，從無懼色，它好像有志向。萬物入水，必能蕩滌汙垢，它好像善施教化。由此看來水真是君子啊!”
　　
水是一個富有詩意的語詞，是中國文化中一個具有涵概一切意象的符號。 《詩經》 《楚辭》裏有水，唐詩宋詞裏有水。 《荷塘月色》裏有水，沈從文的每篇作品裏都能讀到水。李白曾長吟“黃河之水天上來”，那麼水到底在哪裏?水在天際，水在雲端，水在風中，水在每株小草尖上；水還在每棵樹每叢灌木的葉片裏，在蜻蜓點水的尾巴上，在蝶鬧蜂舞的花香裏；水更在人類高遠的視野和博大的胸懷間。
　　
逝者如斯夫。世人當以水的德行為楷模，在水的光芒裏行路。

(《做人與處世》)

發稿：2005年6月22日    更新：2005年6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