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學之沒落

哲學之拉丁為Ｐｈｉｌｏｓｏｐｈｉａ。 原出於希臘文 ｐｈｉｌｅｉｎ （ｌｏｖｅ 愛） 與 ｓｏｐｈｉａ （ｗｉｓｄｏｍ 智慧）。 合為“愛智”也。 千數年來，在西方哲學的領域中，西方人類對宇宙及人生意義的疑問，好像一直都在探索著。 然而，在這千多余年來，西方哲學在此等疑問上，和西方哲學本身，是如何走下其沒落之道路？

現代人對那遠古時期知道不多，不完整。 從一些線索，我們可知道埃及人相信人死後其靈魂須為生前所做一切接受神的審判。 奧爾弗斯相信靈魂輪回，忌肉食，行苦修，求凈化。 泰勒斯說萬物是由“水”做成的，大地是浮在“水”上的；又說萬物都充滿了神靈。 當時期，人認為世界是宇宙的中心，世界是平坦的。

那時，有些國家民族，例如巴比倫，講求當世之繁榮、追求享樂，信奉邪神，崇尚巫術、沈迷蔔筮等。 順便一提：據說，巴比倫文明是被天雷在一夜間滅絕， 無人生還。

畢達哥拉士謂“智慧屬於神不屬於人，人能愛智而勉求之已足矣”。

蘇格拉底信仰靈魂不朽，堅持真理：為了真理可舍棄生命。

柏拉圖講邏輯（討論思想法則），物理（討論大自然），倫理（討論至善最高的善），追求“自由意志”。 柏拉圖說世界是神創造的。 神是至善的。 他不嫉妒。 世界並不是靜止的，而是神不停地從無秩序之中造出秩序來，是運動的，是有序的。 他說的那個創造世界萬物的神並不是像耶和華般的從無中生有般創造宇宙世界。 他是把預先存在著材料重新加以安排以創造宇宙。 他又說世界本身就是一個有靈魂的活物。 世界全體是一個球，其本身是有生命的，圓的，旋轉的。 值得一提：柏拉圖認為宇宙是神至高無王暇完美之傑作，所以宇宙內裏只有一個世界。 但在他之前，很多學者都認為宇宙中內含許多不同的世界。

亞裏士多德認為一切宇宙事物“自然”性質就是其目的，其意志。 在月亮以下的領域裏，一切東西都有生有滅。 在月亮而上的則不生不滅，因為兩者的結構內涵不同。

正因為這說法，自他以後一千八百年，天上的和地上的物體運動都分別由兩組思考方式推算，用兩組不同數學公式運算。他亦認為宇宙中內有層層世界層層天。 各層天都是完美的球形，而且越到上層越神聖。

亞裏士多德把一切學問分為第一哲學及第二哲學。 第二哲學大致分成三類學科：

１. 理論（天文，物理，數學）， ２. 實踐（倫理，政治），和 ３. 創造（機械產品，藝術）。 第一哲學是尋求萬事萬物之第一因（最後因）。 第一因是宇宙，萬物，人類生命的最高意義。 找著了這答案，就得到“真正的自由”。第一哲學是淩駕於一切學科之上；是人類一切學問之最高點，智慧的最高峰。

第一哲學這領域，在近代被稱為“形而上”學 metaphysics。 易云：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

首先希□思想被羅馬強權征服。 期中有看淡名利薄衣行乞重德的犬儒主義，在受苦受難中為來世作準備。 亦有著重恬靜、尋求至善，禁欲斥愛的依伊壁鳩魯的哲學。 還有註重德重倫理的斯多葛主義。

期後千多年，一切學科都圍繞著基督教教義。聖賢學者都是教士。 期間，思想內涵很深很廣，包括聖經、十誡、律法、天國、 … 等。 其中很多學者都提出有一個未被耶穌回答的問題：猶太人是上帝的選民。 這一點在聖經裏是多次強調的。 那麼，非猶太人準不準升天堂呢？

十五世紀培根發起懷疑反芻思想：一切思想，包括物理倫理宗教，都被批評懷疑。培根是第一個，不用國家觀點，以平民觀點寫歷史的學者。 當時期，加上伏爾泰對宿命論百般地譏笑批評，及魯騷等文人所催致的法國革命，人民開始誤信“人憑著自身努力可開創自身命運”。

霍布士持純粹機械論唯物論認為宇宙萬物都如機械般運作。 這當中當然不承認神靈存在。 循其思路，人類的創意為何事？ 自然現象是何因？

笛卡兒走上嚴緊的數學路線，認為宇宙萬物事物都可以數學去解釋，去預測。 言而，數學可以作為人類智慧的基礎嗎？ 那麼，人類的選擇是甚麼回事？ 可用數學去分析預測嗎？ 笛卡兒認為有神，但他不可能用數學去解釋神。 再說，人類到了廿世記的今天，還搞不清楚負壹、零、壹、貳是甚麼呢！

數學與邏輯是兄弟。 黑格爾繼承康德開創了辯證法。 主義是在正負兩論之沖突當中尋求題解。 但是，萬事萬物都存在著正反兩面嗎？ 某人提議的正反兩面是真真正確的兩正反面嗎？ 再說，題解都一定是兩正反面中的其中之一嗎？ 例如：馬克思與恩格思提出以“資本家榨壓勞動者之剩余價值”為正論，以“勞動者欲解除此種榨壓”為反論，以“共產制度”為題解。 百多年來，被指的那種榨壓被解除了沒有？ 或：共產是一種新的榨壓方式嗎？

十六世紀斯賓諾莎認為神即自然，自然即神。 萬事萬物皆由神定。斯賓諾莎沒有以“善惡遭報，得與失”為其基礎，所以當時他很難自圓其說。 他一直遭其他學者批評：世間的惡事怎樣會發生？ 是宿命定的嗎？

試圖把摸得著看得到的宇宙萬事萬物人生都鎖在一實驗室裏。 設立假說，模型化，理想化，黑箱化，移植化，機動化，切分分析，觀察，記錄，整理， … 般地去解釋這個那般的。 這是實證科學。 在那實驗室的領域裏，當然沒有“形而上學”的容身之地。 那就是“無神論”的誕生之處。 從尼采的“上帝之死”起，繼而有羅素，殷海光等，都是“摸不著看不到的”免談。

一旦事事都要被實證的話，那麼人的五官感覺都不可靠了。 外界所有萬物都會是幻象，實驗室本身也是幻象。身體本身亦是幻象。那就引致“我思故我在”。 一切都是假象。實證科學把宇宙真諦，人生意義帶入死胡同。 外界都是不存在不實的。 古人所追求的“自由意志”也就沒意義了。 人在此中，可謂沒有心法的約束。

作一個比喻：一個小孩在土裏挖了一個坑註水養魚。 他天天拿棍子往池裏攪。 魚群看到棍子，敬畏它。 魚兒常想到的是棍子或小孩。 此乃“第一因”。日子一天一天過去，魚群說池外有沒有東西證明不了。就算池外真有個小孩，他是不會攪池水的。 魚兒常想到的是魚社會，魚朋友。 池內一切就是“自然”。 池本身就是自然；池就是神。

日子又一天一天過去，魚群開始以為棍子是自然現象，是可以分析與預測的。池外沒有東西。 更有些魚兒說除它之外，一切都是不實的：它可為所欲為了。 它所想到的就是：它想要甚麼，它想得甚麼。

其實，古希□哲學從蘇格拉底開始已出偏了。 他的自由意志是“朝聞道”的意境，現今自由是享樂追求 Have A Nice Day。 真理是應該“向內找”，而他卻四處到處找人發問求解。 在沒有高層次的理來作引導的環境中，兩千多年來，人類是不可能知道世界大地為甚麼是平坦的，地球為甚麼是宇宙的中心，宇宙萬物怎甚樣是水造的。 現代學者拿航空數據，天文學數據，化學實驗中的雙氫化氧（水）來譏笑古人的經驗。 這是站在低層次的層面去笑高層次的事實。 試想：光可以是直的，也可以是波的，亦可以是粒子的。 這完全視乎其觀察空間放大放小而決定。 再舉一例：原子不定定律中，其電子在我們的時間場是雲狀的。 若果我們時間場的一個小時是三年的話，那電子可是像個恒星般緩慢圓地運行著。 可見，人類沒有高層次的理來做導引，可真是井底之蛙夜郎自大。

另一方面，百年前開始，形而上學已從眾科學之上被下貶至與物理，邏輯，政治，倫理，心理，美學，人類學等並排的科學。 在學府裏，數學邏輯和實證科學是必修科，但形而上學已倫落為鮮有人問的選修科。 五百多年以來，人類已漸漸不關心“第一因”。


發稿：2001年9月12日    更新：2001年9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