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鐘：神經病的癥狀

有一段時間，承諾制這個詞很是風行走俏了一陣子。翻開大報小報看看電視聽聽廣播，似乎各行各業各色人物都不甘落後，神州大地響起了一陣又一陣劈啪啪拍胸脯承諾的聲音。

其實，這承諾制並不是新玩意兒，且不必像老學究那樣對它追根溯源，考證它是如何地古已有之，就拿“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這九個字來說，大概是最有名的承諾了，推而廣之，推而套之，人民鐵路為人民，人民警察為人民，人民郵電為人民……大承諾小承諾真是讓人眼花繚亂。就差沒有人好意思提人民廁所為人民了。

承諾這個詞倒是不新，但把承諾作為口號讓中國人飽眼福飽耳福卻是新的。有不少人最欣賞的往往就是這種新。

只是新的讓人感到莫名其妙。

這種所謂的承諾比我們常常批判的政客向選民開空頭支票還糟，它只能算是更等而下之的東西，因為它把自己應該履行的職責和義務當成是對小民百姓的恩賜。與其說是承諾，不如說是厚顏無恥。比如，你給老板打工，辛辛苦苦幹了一個月，到月底領工資時，絕不會磕三個響頭謝老板是菩薩心腸，給會計小姐說聲謝謝，那是出於禮貌和尊重，倘若老板自以為是他養活了你七尺之軀而要你湧泉相報，不是霸道，就是腦子出了毛病，因為開工資不過是他應盡的義務罷了。

可讓人納悶的是，偏偏有些人自覺不自覺地將某些本份內應該做的事情天花亂墜地描述成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無私奉獻，結果本該履行的義務被巧妙地轉換成了好人好事。這實際上是一股惡劣的歪風邪氣，是對道德的褻瀆。

問題的關鍵在於我們應該吃一塹長一智，琢磨一下，為什麼只有服務員要熱情服務的承諾制，從來就沒有聽說過有什麼地方出現顧客買東西一定要付錢之類的承諾制呢？那就是因為有壟斷和特權的存在。列寧說過的壟斷產生腐朽，阿克頓說過的絕對的權力導致絕對的腐敗，都是至理名言。過去那憑布票買布的年月裏，你買東西時敢對著營業員那副晚娘臉，說她不兌現墻上貼著的“熱情服務”？所謂承諾制，實際上就是號召他們自己良心發現！他們只想有自我約束，而不願意有外在的約束。而且是除了期待他們良心發現之外，你沒有別的辦法讓他們履行自己的義務和職責。如果你要想別的制約辦法，那你就是不相信人民××能夠為人民，不相信人民××，就罪莫大焉！因此，哪怕它服務質量差的要命，你也要想開一點，認為那是前進中的問題，而且它雖然會犯錯誤，但是它能夠改正錯誤。因為你還不能不佩服它。如果在公共汽車上，哪位仁兄拍著胸脯對乘客們說，我今天不踩你們的腳。大家可能會以為這家夥神經出了毛病。可我們要是舉一反三思考的話，就會發現在我們的社會裏，神經病發作的癥狀遠遠不止於此。

所以，在中國往往出現這樣的怪事，宣揚道德最厲害之時，恰恰是踐踏道德最嚴重之日。

－－轉自《問題與主義》


發稿：2001年5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