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澤民能見到麒麟嗎－－談江澤民關於聯邦制的議論

江澤民見一次記者搞一次笑，可他偏愛見記者，特別是美國記者。表面上，他還半推半就羞答答地說，他和美國總統一樣，見外國記者讓他頭痛。其實，真正頭痛的並不是他。

再次搞笑

3月23日他又見了一批據他自己說經驗不如他豐富的《華盛頓郵報》的記者，宏論一番，再次引起世界的嘩笑。有人說他是獨夫，有人說他是法盲，但在我看來，江澤民此番作秀，倒有可圈點之處：意識形態色彩更淡。他承認中國人民“也許”已經喪失共產主義信仰，他自己也不相信共產主義會很快到來；當記者問及高瞻案時，他不再重彈“幹涉內政”的老調，他怕的是美國人受累，說“美國在經濟上是全世界最高度發達的國家，它的高科技和軍事也非常強。你們有許多事要關註，為什麼卻經常對類似這種案件特別感興趣？”談到兩岸統一模式時，他說邦聯制不代表國家統一，聯邦制不符合中國歷史。

他這樣談論問題，就使得問題可以討論了。你既然承認中國人民失去了共產主義信仰，那麼以共產主義為信仰的中共的執政根據就成了問題；假如美國人不怕受累，那他們就可以“經常對類似這種案件特別感興趣”；假如聯邦制符合中國歷史，那聯邦制在今天的中國就是可以接受的。

江澤民版的中國歷史

中共政權是政教合一的政權，中共領導人不僅要掌握最高權力，而且要壟斷所有真理。他不僅是最高領袖，而且是最高導師。但這只是“應然”，並非“實然”。如果把應然當實然，就會出現特別荒謬的喜劇效果。就拿江澤民來說，一方面，他自我感覺是中共第三代思想大師，另一方面，他在邏輯和歷史方面的知識貧乏，讓最寬容的人也無法為他辯護。

他拒絕聯邦制的理由是，不符合中國歷史。那麼，中國歷史上沒有的東西，是否就不應該有？如果是這樣，那麼中國共產黨就幹了一件違背中國歷史的錯事：中國從來就沒有共產主義，為什麼要在中國搞共產主義？如果是這樣，鄧小平也幹了不應該幹的事：中國以前沒有“一國兩制”，為何要搞“一國兩制”？如果是這樣，歷史就不是發展的，而是僵死的，只能重復過去已經有的，不能出現新生事物，不能有制度創新。果真如此，中國現在應當還在實行“井田制”，美國還應該是英國的殖民地。

退一步說，聯邦制真的不符合中國歷史麼？中國的歷史有“王道”的歷史和“霸道”的歷史，也許江澤民只聽說過“霸史”，沒聽說過“王史”。江澤民版的中國歷史大概是從秦始皇開始的，因為秦以前的中國人從未聽說過中央集權制的國家制度。三代以前已不可考，單就周朝的國家體制來說，離江澤民堅持的中央集權制甚遠，而離今天西方的邦聯制和聯邦制國家體制甚近。

王道與聯邦制

周朝的國家體制，尤其是春秋體制，介於諸侯邦聯制和諸侯聯邦制之間。周天子的君主主權在周王和諸侯之間分享。但主權的來源不是自下而上，而是自上而下。諸侯的統治權來自天子的分封。周王的朝廷所享有的主權大於邦聯制的聯合會議，但小於聯邦制下的聯邦政府。周王雖然也有自己的軍隊，但不是諸侯聯合軍隊，每個諸侯都有自己的軍隊；周王雖然也有自己的領地提供勞役稅，但諸侯除了給朝廷提供“包茅”之類的祭祀用品外，基本不繳納其他形式的稅收。

要說得準確點，春秋體制是一種以父權為本位的，貴族制的半聯邦制國家體制。這種體制維系了西周數百年的盛世，被孔子理想化為“王道”。但這種王道難以容納歷史的發展。因為在這種體制下，各國諸侯的自由大於周天子政府的權威。由於中央權威不足，無力調節諸侯之間的利益沖突。為了彌補這一缺陷，諸侯國終於找到了一種替代的權威系統，就是由最強國諸侯主持的諸侯會議，當時被稱為會盟，被公認為領袖的諸侯可以周王室之名義行使權威，這就是春秋五霸的來源。

這個會盟有點類似於近代王權之下的議會，可惜的是諸侯國規模相差太大，實力過於懸殊，不可能一邦一票來行使表決權。甚至還出現過小邦的首腦開會遲到被處死和監禁的情況。在當時的血緣權威下，也不可能發展起現代代議制規則。在血緣權威也不能解決問題時，只有訴諸實力原則。

見記者易，見麒麟難

孔子生活的年代正是實力原則大行其道的時代，對權威的社會需求，變成了大諸侯對霸權的爭奪，天下戰亂不已。孔子想重建西周的春秋體制，要求諸侯“克己復禮”。但他的政治構想也不能提供一個在諸侯國之上的有效公共權威系統，所以他的建議不被采納。他預感到，王道將湮，霸道將興。所以當他聽說有人捕獲麒麟時，他老人家痛哭流涕。他的悲痛是大而且深的。在他眼裏，麒麟是王道的象征。麒麟被獲，王道不再，天下將輪回於專制與戰亂了。

聽說，500年將有王者興，所以神獸麒麟500年現於人間一次。4個500年過去了，麒麟沒有再現，王道不行於中國2000余年矣。驀然，先有“一國兩制”的實施，繼有聯邦制的創議，春秋體制仿佛正以現代形式重訪中國大地。

江澤民能見到麒麟嗎？那可不象見記者那麼容易。(2001年3月31日於美國康橋)


發稿：2001年4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