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莊嚴的精神歷程——《大學人文讀本》編選記
打印機版 | 【投稿/反饋】 ◎丁東兩三年前,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錢理群曾經和一群朋友發起過一套《中學新語文》讀本,問世以後,在全國的中學產生了很大影響。接著,他們又提出了《小學新語文》和《大學新語文》的設想。《小學新語文》已經由浙江的一位教授領銜完成。華東師大的夏中義教授則將《大學新語文》演變為《大學人文讀本》的設想。
“人文”和“語文”一字之差,內含卻十分不同。語文大體不超出文學和語言學的範圍。“人文”卻涵蓋整個“人何以為人”的問題,比我們通常所說的人文學科文、史、哲的面還要寬得多。人文讀本不能只是單純的美文薈萃,而一個以人為中心的全方位的思想寬銀幕。面向整個人文視野的大學課本,此前還從來沒有過。
夏中義的設想,得到了廣西師大出版社的支持。接著,八位高等院校的教師和兩名多年從事編輯工作的學者,以民間自由結合的方式,組成編委會。由於是自願結合,沒有行政隸屬關系,大家集思廣益,取長補短,充分爭鳴,通力合作。用八個多月的時間,編成了這部書稿,出版社又用三個多月,趕印出來,歷時正好一年。
這套書的結構是夏中義提出來的,第一卷《人與自我》,第二卷《人與國家》,第三卷《人與世界》。每卷十章左右,卷與卷之間,章與章之間,形成一個內在的邏輯。編委會贊同這種編排方式,大家共同討論,確定了大約三十個主題,然後圍繞主題選文。經過反復篩選,形成了現在的書稿,總篇幅100余萬字,選文200余篇,共分28章。先有主題再選文章,比先有文章再分類難度大得多。但這樣編選,畢竟有一些特色。
我們選文的作者大致有三類,一是外國思想家、科學家、文學家和政治家;二是已經去世的中國現代思想家和文學家;三是目前正活躍著的中國作家、學者,比重大約各占三分之一。我們通過這種安排,達到經典性、現實性和可讀性的平衡。
每章後面都有編委寫的旁白。叫旁白而不叫導讀,是想表明編委和大學生之間是一種平等切磋討論的關系,不是居高臨下地灌輸,不是以即定的結論約束讀者的思考。
我在和幾位編委一起工作的時候,經常沈浸在一種莊嚴的感覺中。我們覺得,自己是在為大學生架設一個思想平臺,請他們在這個平臺上感受人類文明脈搏的跳動;自己又是鋪設一條管道,為中國知識界、思想界和一代青年學子之間,進行著精神的溝通。改革開放已經20多年了。20多年來,中國知識界思考了什麼問題,總結了什麼經驗教訓,從國外引進了哪些有益的思想資源,又從我們民族的歷史中發現了什麼有價值的精神遺產?我們都想在這套書中得相對集中的體現,讓它成為一道豐盛的精神套餐,奉獻年輕的朋友。
這項工作剛剛展開的時候,就遇到了“911事件”。當時出現了許多大學生幸災樂禍的情況。雖然,隨著事件的進程,許多學生的看法有所調整,趨向理性。這種第一反應,也讓我們這群編委痛感當今中國教育的人文缺失。當今的教育,以及輿論宣傳,不乏國家主義的灌輸,不乏民族情緒的煽動,但有多少關於人性、人權、人的尊嚴、生命的可貴的內容?有多少關於和平、寬容、非暴力、反恐怖的內容?有多少關於民族和解、人類共處,化解仇恨,制上戰爭的內容?答案是讓人失望的。剛剛走出大學校門不久的青年學者余傑說:“我們的高等教育沒有賦予受教育者以法理意義上的‘公民素養’,倫理意義上的‘道德底線’,文化意義上的‘道德情懷’和心靈意義上的‘愛的能力’。換言之,我們的高等教育僅僅解決了知識的傳播的問題,而沒有告訴學生如何尋找‘人何以為人’的答案。”余傑說得不錯。這件事,增強了我們編好這套書的使命感。
現在,中國就業競爭越來越激烈。中國大學教育工具化,實用化的傾向日甚一日。青年人接受高等教育,目的就是獲得較好的就業崗位,擠進社會強勢階層。家長供孩子大學,也是出於同樣的目的。政府、校方、家長、學生,幾方互動,把大學教育變成了一種利益交易過程。但是,不論回首中國20世紀上半葉,還是放眼發達國家,那些真正優秀的大學都不是單純的職業培訓所,而是一個民族的精神燈塔和思想發源地。一個合格的大學生,不止要掌握專業知識,還應當具有知識分子的情懷,以祖國的前途、人類的命運為己任。我們知道,光靠這套書,扭轉不了中國大學教育工具化、實用化的傾向,承擔不了構築民族精神燈塔重大的使命。但我們想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表示自己的態度,做出一份努力,多少起一點作用。
我們這個編委會的知識結構是不完整的。大家的知識背景集中在文史方面,有許多領域,我們是不熟悉的,我們的視野是不到位的,只好邊學邊幹。有的朋友提出,這套人文讀本,沒有收選中國古代文化的精華,是一個缺點。我個人覺得這種批評有道理。由於時間倉促,有些註釋不完整,體例上也不夠統一,這些都將在第二次印刷時加以改進,使這套書得到提高和完善。
(《大學人文讀本》已經由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出版)
——轉自學而思
發稿:2002年10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