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看古井水 万象自往返

文/贯明

少年时代读过许多北宋大文豪苏东坡的诗词,除“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和“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等脍炙人口的诗句之外,其余的名作佳句在成年之后都逐渐淡忘了。我心目中的东坡居士,在逆境中泰然处之,从文学创作中自寻乐趣,写出了许多发自真情、横绝千古的诗文。然而,在尘世中沉浮了数十年之后,还能回忆起来他的诗句已经为数不多。有一天在郊外散步,无意中看到了一口废弃的古井,底部仍有涓涓细流涌出,此时头脑中突然回想起苏轼的诗句:“君看古井水,万象自往还。”

“君看古井水,万象自往还。”出自苏轼的《书王定国所藏王晋卿画着色山二首》,原文是:“白发四老人,何曾在商颜。烦君纸上影,照我胸中山。山中亦何有,木老土石顽。正赖天日光,涧谷纷斓斑。我心空无物,斯文定何间。君看古井水,万象自往还。”最后两句诗的意思是说,妙悟的心灵就像一渊宁静澄澈的古井水,在这个古井映照着无边的世界,万象往还,天机流荡,从容舒卷,随意东西。

身在红尘,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喜怒哀乐愁,油盐酱醋柴,人们原本平静的心经常受到各种困扰。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幅,无常的人生使人的心境无法淡定。人们为保护自己重重设防,“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这种现代社会的人们无法真诚地与他人交心,也无法抵达豁达、洒脱的精神境界。显然东坡居士的心量不同于常人,他的弟弟苏辙曾劝他择人而交,他却说从我看来,天下没有一个不好的人!这是何等乐观、何等真诚的心态!他在抒怀言志的时候,说自己“有笔头千字,胸中万卷,致君尧舜,此事何难”,认为帮助皇帝把国家治好是一件不在话下的事情,既不害怕别人说他骄傲自大,也不担心别人对他的妒忌。他认为天下无坏人,对别人从不设防,因此遇到飞来横祸的时候,也是毫无思想准备,直至他去世,他都是一个十分天真的人。

相传佛教禅宗五代祖师弘忍命所有门人,每人可呈一偈,若语意冥符,则衣法皆传,当为第六祖。当时上座弟子神秀写了一首诗偈于壁上:“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

但是弘忍对此并不甚满意。慧能听到作偈因缘与神秀所作诗偈内容,亦作一偈请人代书于壁上:“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五祖见此诗偈内容知慧能慧根天成,已悟本性,于是付法传衣,定他为禅宗六祖。中国传统文化中很讲究一个“空”字。太多的欲望和执着心使人的心灵无法提升,芸芸众生为生活而忙碌,为功名而劳累,太多的忧愁、欲念和牵挂,使人无法达到静心的境界。

“君看古井水,万象自往返。”细思苏轼的这两句诗,感觉内含浓厚的禅意和哲理。有人曾问我:通过修炼得到了什么好处?我回答:没有得到物质上的好处,但是内心的恐惧、嫉妒和贪婪等恶念通过修炼已经消除了一大部分。心无杂念,人则空灵。想来惟有修去执着无一漏,才能坐观万景得天全。像东坡居士的诗句中描述的那样,心灵从此从容舒卷,随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