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新生(上)

【明思網】一、生命歷經寒冬

我是75年出生的,家在內蒙農村,非常偏僻,直到2002年末,村裏人才結束了用臘燭照明的歷史。但在我兒時的記憶裏,比昏黃的燈光更令我難忘的是壓抑的家庭氛圍,似乎童年的生活總是伴著父母的爭吵度過的,因而家庭在我的心裏總是塗抹著濃重的灰色,這種灰色帶來的是心理上的壓抑和悲觀。我有一個姐姐和一個弟弟,直到現在,他們仍然做著努力來驅散家庭所留下來的陰影。

父親是個小學教師,教了三十多年的書,現在每月拿64元的退休金;母親種地,家裏有幾十畝地。幾十年來的家庭爭吵、繁重的勞作和對生計的思慮,使母親的神經質很重了。姐姐、弟弟和我一直在上學,所以家裏的經濟負擔可想而知。在很小的時候,自己在買東西的時候便習慣於問“最便宜的多少錢”。直到現在,在自己個人生活的支出時,仍能看到那時候的影子。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那種嚴重的自卑心便伴隨我了。父親的嚴厲是出了名的,因而父親在家的時候自己便很少說話。而且我總覺得自己不受人歡迎,所以也許別人不經意的一句話便可能在自己的心裏掀起巨大的波瀾。所幸的是自己的學習成績還好,父母也都比較重視讀書,在經歷了十多年苦讀後,我走進了大學的校門。在同齡人中,能讀大學的人畢竟還是少數,因而也許在很多人看來,大學是閃爍著光環的地方,但對於置身於其中的人,卻有著自己的實際的認識和體會,而對某些人來說,大學的生活使人感到煎熬。

2004年發生了馬加爵事件。我讀了介紹馬加爵大學生活的文章,曾經幾次淚流滿面。一方面,可能那些文章讓我回憶起自己苦痛的心靈歷程,同時也為已經走上絕路的馬加爵而嘆惜。我曾給馬加爵寫過一封6000多字的長信,想讓他在生命結束之前了解一下大法的美好,但由於幹擾,自己還是沒有把這封信發走。在很多方面,自己覺得與馬加爵在心理的歷程上非常相似,所以從某種程度上說,對馬加爵的處境也非常有自己的體會。我知道,對於有些人來說,當他的心理已經無力超越壓在其心中的苦痛時,有時那種苦是痛入心髓的,此時,語言的敘述已經乏力了。盡管那些事情在很多人看來不算什麼。

入大學後,自己漸漸走入了自我封閉的怪圈。那時自己上自習的時間在班級裏幾乎是最長的,雖然那時對學習本身已經沒有興趣了,而且學習效率太低,上自習時也經常走神,但最初我認為學習成績似乎是唯一能證明自己的、能讓自己感到有所依托的東西。然而第一次的學期考試結束之後,才發現自己的成績在班級的後幾名中徘徊,於是,這種接連的打擊讓自己更加沈郁和失落。

在這個世界上,確實有那麼一些人,他們通常習慣於沈默,在人群中非常不顯眼,實際上,他們不顯眼並非因為人數太少,而是他們的性格特點決定了他們即使人數眾多也往往被人們忽視。他們通常交際能力很差,非常自卑,許多事情總是退讓。這並非是他們寬厚,實際上他們非常敏感,內心容易受傷害,而且總是很畏縮。他們的容易受傷,使他們對印象很深的一些細節記憶深刻,甚至於十幾年、幾十年後能清楚的說起。他們通常朋友很少,因為他們總是很難向別人敞開他們的心,因而常常讓人感到他們怪怪的。他們通常很沈郁,面對生活,他們缺少應有的向往與熱情。

在大學時,面對自己糟糕的現狀,自己制定了改變自己的一個又一個計劃,強迫自己達到某一個狀態,但結果卻總是不能如願,自己像被遺忘在一個角落裏,晚上上自習的時候,通常在8、9點的時候,自己的心情開始糟糕的難以自抑,便去圖書館的期刊室去看雜志,排遣那難熬的時光,那時自己對文學還有些興趣,甚至自己還試著寫過短篇小說,但文學雜志中那些有關性的描寫往往牽住了自己的視線。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心裏確實太陰暗了。而且那時一直擺脫不了一種惡習,這種陰暗的心理讓我也越來越不敢和別人交往,不敢正視別人的目光,越來越使自己與別人隔絕。對未來自己根本不敢去想,做事也越來越拖沓,衣服常常泡了一周才洗。那時自己排遣苦悶的方式之一是記日記。到大四上學期結束的時候,自己已經記了十七、八本日記,一般是一個學期兩本日記。我記得很多日記本曾起過名字,比如我記得曾有一個日記本的名字叫《消集》,是消極的意思,那也是自己當時的心境,因而日記中傾訴的大都是那種苦悶、灰色的心態。

那時留給我印象深刻的事情有幾件。學校或系裏有時搞些征文比賽之類的文藝活動,自己有時也去投稿,那時文學或文字表達是自己近乎唯一的愛好。有幾次得了獎,但自己最怕的事是領獎,因此領獎時一般自己不去參加,讓其他人把獎品帶回來。還有一次,我有一個在哈爾濱讀書的高中同學去長春實習,去了我那裏,他想搞一個高中同學的聚會,像這樣的事我實在不情願,但也不好拒絕,長春還有一個我高中的同學,因此我們三個人來通知高中的同學,然而寒假的時候,同學們都去聚會時,自己卻不敢去參加那次聚會。

老子說:“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當生活對於一個人來說已經沒有向往的東西時,死亡似乎不再是遙遠與可怕的事,那時我自己晚上常常到南湖邊徘徊,頭腦中排不掉的是對生死的思考。

自己的生活何以出現如此的狀態,自己也常常思考,為了矯正這種病態的心理,看了許多關於心理學和精神分析方面的書,像馬斯洛、弗洛伊德的書,希望能有所幫助,但沒有什麼收效。課余時間跑了很多長春自己所能找到的心理咨詢室,亦曾經求助過其它學校有關方面的專業人士,像東北師大的心理學教授等,但並沒有明顯的效果。那時自己曾把主要的原因歸結為家庭的因素,總認為是父母的爭吵以及父親過分的嚴厲造成了自己性格的缺陷,所以每次假期回家的時候,經常與父親爭吵,因此曾經與父親的關系非常緊張。

大學對自己而言就像一場噩夢,甚至畢業後好長時間,自己都不敢回想大學的生活。現在回想起來,大學裏有類似狀態的人為數並不少,其實並不只是大學,其它各個環境中也不乏其人,只是在大學這種環境中,這一問題顯得更為突出而已。當然對許多人而言這也許是不容易理解,也未引起人們的過多的註意。實際上由於這些人的自我封閉,他們像生活在一個角落裏,因而常常並不為人知,而且通常他們還不能戰勝這種心理障礙時,他們便很少向別人表述,所以即使他們因為心理的苦痛而使他們夜不能寐了,而別人卻並未覺察。

這種糟糕的狀態使自己的身心都遭到重創,那時,常常失眠,而且病歷本也是全班最厚的,在大學裏曾住院兩次,學習的壓力也很大,考試也有幾次不及格。那時自己曾在日記中描述自己的生命狀態,自己像一截潮濕的樹枝一樣,在一個陰暗的角落裏漸漸爛掉。然而我的心底卻非常渴望有一種力量驅走自己的心中的潮濕,讓自己燃燒起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