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中的多彩年味

文/智真

華夏文化是神傳文化,傳統節日形式多種多樣,黃歷新年是中華民族最隆重的傳統節日,也是歷代詩人著力描寫的重要內容。傳統意義上的黃歷新年一般從臘月初八的臘祭或臘月廿三、廿四的祭竈直到正月十五日元宵節,其中以除夕和正月初一為高潮,人們都要舉行各種活動,這些活動均以祭祀敬神、祭奠祖先、除舊布新、迎禧接福、祈求豐年為主要內容。除舊布新之際,最容易引發詩人對於生命意義的思考,感悟人生、歷史、宇宙的更多道理、意義和真諦。歷代新年詩可謂浩如煙海,燦若群星,有記錄各種傳統習俗的,有描寫喜慶氣象的,有抒懷言志的,有寄托祝願與祈禱的,可謂五彩紛呈。

敬天信神與感恩

相傳黃歷新年起源於古時年頭歲末的祭神祭祖活動。據《呂氏春秋》記載,在堯舜時就有新春掃塵,除陳布新,祭拜天地等過年風俗。新年到了,意味著春天將要來臨,萬象更新,草木復蘇。祭神、祭祖、拜年是人神關系、人倫關系的確證,這些儀式也是我們中國文化開端的象征。由於在人類任何一種文化體系之中最為核心的內容無疑是信仰,而年節的本質意義在於開端,因此新年本身既是歲月又超越了歲月,所以從除夕開始,也是一種感恩的開始,是一種慶祝的開始,感念天地化育,感念風調雨順,無論祈福和祝福,人們對天地充滿感恩和敬畏,這源於中華民族的精神源頭:“天人合一”。而要達到“天人合一”,人們只有掃凈心靈的灰塵,才能和神明溝通,才能和天地同在,才能“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所以傳統中國人在新年到來時都要祭拜天地,敬奉神明,新年各種民俗儀式中都有祭神的內容,人們的慶祝活動也使年俗變得異常豐富多彩。

古詩中描述了“敬神”禮俗的代代傳承和各種慶祝場面。如描寫祭竈風俗的有: “古傳臘月二十四,竈君朝天欲言事……”(範成大《祭竈詩》)。描寫掃塵風俗的有:“茅舍春回事事歡,屋塵收拾號除殘”(蔡雲《吳歈》)。描寫除夕夜通宵不寐,把燭迎新的有:“故節當歌守,新年把燭迎。冬氛戀虬箭,春色候雞鳴”(杜審言《除夜有懷》)、“燎暗傾時鬥,春通綻處芬。明朝遙捧酒,先合祝堯君”(曹松《除夜》)。描寫正月初一慶賀場面和禮儀的有:“元正啟令節,嘉慶肇自茲。鹹奏萬年觴,小大同悅熙”( 辛蘭《元正》)、“一片彩霞迎曙日,萬條紅燭動春天。稱觴山色和元氣,端冕爐香疊瑞煙”(楊巨元《元日呈李逢吉舍人》)。清代孔尚任在《甲午元旦》中寫的:“聽燒爆竹童心在,看換桃符老興偏。鼓角梅花添一部,五更歡笑拜新年”,生動細致地描述了新年來臨的場景,待第一聲雞啼響起,街上鞭炮齊鳴,響聲此起彼伏,家家喜氣洋洋,新的一年開始了,男女老少都穿著節日盛裝,先拜天地、敬神佛,再給家族中的長者拜年,然後出門走親訪友,相互拜年。

驅除邪魔

唐代來鵠在《早春》中寫道:“新歷才將半紙開,小庭猶聚爆竿灰”。歲末年初,家家爆竹,戶戶焰火,不絕於耳,氣勢如虹。古時人們燃放爆竹的目的是驅除邪魔鬼怪,辟邪祈福,迎神等。膾炙人口的爆竹詩有:“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王安石的《元日》),雖只短短四句,城鎮鄉村燃放爆竹、飲屠蘇酒、更換桃符,節慶氣氛躍然紙上;“天花無數月中開,五彩祥雲繞絳臺。墮地忽驚星彩散,飛空旋作雨聲來”(瞿佑《煙火》),描寫了節日煙花的絢麗多姿。宋代範成大在《爆竹行》中描述了除夕夜燃放爆竹的過程,也描繪出人們迎新春時的喧鬧景象和內心祈禱:“兒童卻立避其鋒,當階擊地雷霆吼。一聲兩聲百鬼驚,三聲四聲鬼巢傾。十聲連百神道寧,八方上下皆和平”。

辭舊迎新

在古代,人們把黃歷新年稱為“元旦”。元是“初”、“始”的意思;“旦”,象形字,象征太陽從地平線上冉冉升起,即一日的開始。人們把“元”和“旦”兩個字結合起來,就引申為新年開始的第一天。古代守歲詩描寫了人們徹夜不眠,辭舊迎新的景象:如唐代杜審言在《守歲侍宴應制》中寫道:“季冬除夜接新年,帝子王臣捧禦筵。宮闕星河低拂樹,殿廷燈燭上熏天”,描寫了皇宮守歲的盛況;宋代蘇軾在《守歲》中寫道:“兒童強不睡,相守夜歡嘩。坐久燈燼落,起看北鬥斜”,將除夕夜孩子們歡聚守歲的形態刻畫得淋漓盡致;宋代陸遊在《已酉元旦》中寫道:“夜雨解殘雪,朝陽開積陰,桃符呵筆寫,椒酒過花斜”,一夜的細雨融化了殘雪,太陽放晴,將陰天一掃而光,在這清新的日子裏,把酒寫聯,辭舊迎新。

祈福納祥

新年是人們表達美好願望的機會,人們拜年致賀詞,貼春聯、“福”字、年畫等。如唐代包佶在《元旦觀百僚朝會》中寫道:“萬國賀唐堯,清晨會百僚。衣冠蕭相府,繡服霍嫖姚。壽色凝丹碧,歡聲徹九霄”,描寫了文武百官元旦朝會的景象,也反映了當時的盛唐氣象。宋代王十朋在《元日》中寫道:“元旦年年見,天涯意故長”、“弟兄互拜處,歸去顧成行”,描寫出兄弟們互相拜年、共賀新歲的情景。相傳唐太宗李世民過年時,曾親制賀卡,禦書“普天同慶”,賜予大臣。此後,這一形式便迅速在民間普及。宋代時已用名片拜年,稱為“飛帖”,各家門前貼一紅紙袋,上寫“接福”,即承放飛貼之用。到了明、清,“飛帖拜年”非常流行,如明代文征明在《拜年》詩中寫道:“不求見面惟通謁,名紙朝來滿敝廬”。

每逢佳節倍思親,因漂泊在外、客居他鄉在除夕不能回家與親友團聚的遊子,則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如唐代白居易在《除夜》中寫道:“歲暮紛多思,天涯渺未歸”、在《除夜寄洺州》中寫道:“家寄關西住,身為河北遊。蕭條歲除夜,旅泊在洺州”;劉長卿在《新年作》中寫道:“鄉心新歲切,天畔獨潸然”,這些詩都流露出詩人的思親懷鄉,渴望團聚。

唐代孟浩然在辭舊歲時,祈禱明年五谷豐登,他在《田家元日》中寫道:“昨夜鬥北回,今朝歲東起。我年已強壯,無祿尚憂農。桑野就耕父,荷鋤隨牧童。田家占氣候,共說此年豐”,反映了農家新年氣象,也反映出詩人“無祿尚憂農”的讀書人的高尚品格。唐代史青在《除夕》中寫道:“今歲今宵盡,明年明日催”,勉勵人們要自始至終抓緊時間做好應做的事,靜下心來反思自己過去一年所為,沒做好的要在來年做好,不要讓志向抱負付諸東流。宋代宋伯仁在《歲旦》中寫道:“居間無賀客,早起只如常,桃板隨人換,梅花隔歲香。春風回笑語,雲氣蔔豐穰。柏酒何勞勸,心平壽自長”,描寫出在新年歡快的氣氛中一種淡泊寧靜的愉悅。

迎接春天

“夜將寒色去,年共曉光新”、“律轉鴻鈞佳氣同,肩摩轂擊樂融融。不須迎向東郊去,春在千門萬戶中”,從這些詩中,人們可以看到春天帶來的無限生機。“鄰墻旋打娛賓酒,稚子齊歌樂歲詩。老去又逢新歲月,春來更有好花枝”(陳獻章《元旦試筆》),這首詩有如一幅“喜春圖”,描寫出鄰居家慶賀新年,老人飲酒做詩,少兒齊聲歌唱的場景。除夕一過是新春,新春帶來新氣象,宋代範成大在《元夕立春》中寫道:“雪林一夜收寒了,東風恰向燈前到。今夕是何年,新春新月圓”,正月為春季萬物生機萌動之時,在正月第一個月圓之夜,大地回春的夜晚,人們表達著美好的祝福和意願。宋代辛棄疾在《青玉案•元夕》中描寫了元宵燈節的盛況:“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中國傳統文化的一些重要元素,人們在黃歷新年中都能找到。可以說,新年是感恩的演繹、喜慶的演繹、祈福的演繹,是教育和傳承的演義。喚醒人們回歸純真、善良和正念,對天地神明的禮敬,對生命的關懷和祝福,那是感受天人合一的最好時機。歷代詩人對此揮毫吟詠,且是濃墨重彩。傳統年文化豐富多彩,博大精深,既有慶祝、喜慶的一面,又有莊嚴、神聖的一面,這濃濃的年味和文化氣息在中華神傳文化敬天信神的理念和感恩中,在人們對美好未來的期盼中,在教人向善、祈望祥瑞降臨的春聯、“福”字、年畫中,在排山倒海的爆竹聲中,在火樹銀花中,在笙簫鼓樂中,在華夏兒女心靈的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