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

文/清荷

人生很多事情是說不清道不明的。譬如,人與人之間的緣份。有些人,經常乃至天天望見,心中卻了無痕跡,如風兒掠過。而有一些人,僅一面之緣,甚或一眼,其音容便星星般的閃爍在記憶裏了。

零七年的夏天 ,我從黑獄出來約有半年。那時我還沒有找到工作,決定利用這段空暇勸三退。 要向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講退黨,於我是需要勇氣的。因為不知從何聊起。

記得那是炎熱的午後,我決定出去做義工。我換上素凈的白色衣裙,拿起傘就出門了。我撐著傘朝車站走。七月的太陽像巨大的火球在天空中燃燒,陽光烈焰般地射向地面,到處都是灼熱,風都燙了。

車站有十幾個人,驕陽下翹首望著公車駛來的方向。我站在角落望著他們,不知該對誰講、怎麼講,感到茫然和艱難。車來了,一些人上車了。沒上的眼巴巴地看著公車。車又來了,候車的都上了,車站只剩下我和一個女孩了。女孩身穿豆綠色的無袖T恤,七分牛仔褲,長發隨意地束著馬尾,很清純,站在車站的另一端。她沒有打傘,烈日下,清秀的臉有些曬紅了。

或許是人少了吧,我心裏不像開始那麼忐忑不安了,可我沒法和她說話,她離我較遠。但我相信,如果我們有緣,她會過來的。果然,女孩真的向我走過來了。我看見她的手腕戴著一只很別致的銀手鐲。

我對她笑道:“你的手鐲真漂亮。”

“是我過生日朋友送的。”她對我笑了笑。不知怎的,和女孩簡短的對話竟驅散了郁在心中的陰霾,我一下沒有了和陌生人說話時的緊張和別扭了。

“你是黨員嗎?”我輕松地問。

“是啊。”她微笑著。

“你這麼年輕,怎麼會是黨員呢?”我有點吃驚。

“大學入的。大三時加入的。”

“哦,你畢業了?”

“沒有,讀大四了。”

“我奶奶是信佛的。信佛的人是講善惡有報的。”她望著我,對我點點頭。

我接著說:“我奶奶說共產黨做了很多惡事,會有報應的。加入了共產黨,要對天聲明退出來,報應來了才不會受牽連。我幫你退出來吧。”

女孩收起了笑容,沒有吭聲。

我想她對中共的惡行還不了解:“你知道嗎,中共建政以來,搞各種運動鎮壓百姓,殺死無辜的百姓有八千多萬,這還是官方的統計,比兩次世界大戰死的人還多。善惡有報。那麼多的人冤死,它能不遭報嗎?”

“共產黨是做了很多壞事,我雖然加入了,可我沒有做壞事呀,我想我不會受牽連。”她不認同我說的。

我解釋道:“加入共產黨是在壯大共產黨啊,就是支持共產黨做壞事嘛,你不就做壞事了?不就成了它一夥兒的?報應來了就會跟著遭殃了。”她盯著地面,沈默了一會兒,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啊,她終於明白了。

“你很漂亮,我給你取個化名,叫美麗,幫你退出來吧。”

“好,謝謝。”美麗由衷地笑了,像一朵綻放的花。公車來了,美麗對我揮揮手:“姐姐,再見。”

“再見。”我向她輕輕招手。那一瞬,我有些感動。一個人,生活在中共獨裁的陰霾裏,能摒棄惡黨,選擇善良,上天怎能不保佑她?

時隔多年,回想起首次勸三退,邂逅那個叫美麗的女孩,眼前現出了一幅畫,萬裏無雲的碧空下,一朵美麗的花,綻放在明麗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