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中國的索爾仁尼琴

【明心網】靜夜讀書，即便沒有紅袖添香，也算得上一件美事，但有些書卻令人沈痛得無法堅持讀下去。《古拉格群島》就是這樣一本書，這本一百多萬字的巨著，我已經斷斷續續讀了三年，至今仍舊沒有讀完。

初讀這本書時，我只看見聊聊數字的簡介：介紹蘇聯的勞改制度。勞改制度，何其輕描淡寫？我們這裏也有勞改，那裏的勞改和我們有什麼不同嗎？翻開書才知道，裏面竟是一片苦難的海洋。每一個字，都像千萬根鋼針狠狠地紮在心臟上，令人無力繼續，卻又忍受不住那些文字中鴉片一般的誘惑。我不知道索爾仁尼琴寫這部書時，背負著多大的壓力，懷抱著多少希望。“有朝一日我將向兩億人呼喊……”他做到了，不是向著兩億人，而是向著上百億死去或者活著的人們呼喊。將這喊聲中的每一個字，化作一張故去的亡靈之口，也訴不盡專制者們滔天的罪行。

當我黯然地再次翻開書本，不經意間竟發現紙上五個大字正在一滴一滴滲出血淚：“文化大革命”！我再也無法忍受，難道這一切，竟真的是“歷史的規律性”？難道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種盲目的和表面的執行力量”？

歷史的長河何其漫長，數十年的光陰竟在眨眼間逝去，風霜爬上了少年的頭頂，人生將逝。今天，我們的年輕一代生活在偉大的作秀時代裏，過著紙一般的生活，只須輕輕一個手指，他們厚厚的人生哲學便可以被扔進垃圾桶裏，與蒼蠅和汙垢為伍。誰還會記得父輩們苦難的過去？文化大革命，多麼遙遠而陌生的詞匯？三十年？還是四十年？這數十年的時間，以一個人的力量，就足以寫就兩部《古拉格群島》。然而我們沒有看見，我們什麼都忘卻了。只有殺人兇手仍舊躺在水晶棺材內，供人景仰，我憤怒！然而我卻毫無辦法，當我想要了解些什麼的時候，只有在父輩慘淡的眼神中，得到些模糊不全的記憶片斷，那些記憶，沒有一點，哪怕是針尖上的一顆原子，是屬於我自己的回憶。雖然如此，我仍舊清楚地認識到，我們所“擁有”的這片苦海，絲毫也不遜色於蘇聯人。

二十世紀的地球上，湧現過無數惡魔，其中三人可謂是蜚聲全球，“永垂不朽”。希特勒、斯大林、中共太祖爺。三人的共同點都可以歸結為一個字：殺！希特勒的手段是明殺，他要殺誰，大約還會吭一聲；斯大林的手段是暗殺，殺了人，卻還要躲躲藏藏；太祖爺的手段與這二位相比，卻要高明許多，那是來自在中國這塊土地上凝集的醜惡淵源的殺人藝術。他很少親自動手，只需把手一揮，人就會匍匐，自相瘋狂批鬥殘殺，千萬顆人頭便落下地來，甚至連名字都不用簽。死者已亦，一了百了，還有多少人，人不人，鬼不鬼，半死不活地度過了一生。多少青春年華，多少夢想破滅在那一場大洪水中。每當我看見被耽誤的父輩們，以及墓碑中的死者時，心頭翻江倒海。難道就沒有人肯拿起筆，將這人類屠殺史上“光輝燦爛”的一筆記下，留給後人呢？是的，我們還要生活，我們沒有時間，可是，轉眼之間，生命的歷程就要化為泡影。等待，等待的終點就是死亡。

蘇聯人是不幸的，因為他們苦難的歷史，而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他們卻是幸運的，因為索爾仁尼琴為他們留下了永恒的記憶。只有我們中國人，才是真真的不幸者，我們滿耳聽著“民族復興”的豪言壯語，卻沒有人為我們記下苦難的過去。中國需要索爾仁尼琴！

先生們，拿起你們的筆來吧，向著百億人群呼喊！

發稿：2003年4月26日    更新：2003年4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