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魑魁人間——奧威爾的《一九八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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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另一部作品《一九八四》中,奧威爾更深刻地探究了當代社會中的權力問題。

故事發生在1984年(即奧威爾創作此書時的30多年後)的“海洋國”。“海洋國”的統治階級是“內黨”,“內黨”的領袖是“老大哥”。“老大哥”從不露面,他的大幅照片戶內戶外卻到處張貼。炯炯有神的眼睛,緊盯著臣民。主人公溫斯頓僅僅屬於“外黨”,跟所有同志一樣身穿清一色的藍布工人套頭衫褲。他服務的機關是“真理部”。政府除了“真理部”以外還有三大部。“和平部”、“仁愛部”、“富裕部”。四大機構各占據一座300米高的金字塔式建築。建築外邊大書特書黨的三大原則:“戰爭就是和平”、“自由就是奴役”、“愚昧就是力量”。溫斯頓擔任“記錄科”的科員,工作是修改各種原始資料,從檔案到舊報紙,全都根據指示改得面目全非。溫斯頓的家與所有私人居室一樣,有一個無孔不入的現代化設備,叫做“電子屏幕”。每個房間右首墻上都裝有這樣一面長方形的金屬鏡子,可以視聽兩用,也可以發號施令,室內一言一語,一舉一動,無時無刻不受這面照妖鏡的監視和支配。平時無事,電子屏幕就沒完沒了地播送大軍進行曲、政治運動的口號、或“第九個三年計劃”超額勝利完成的消一息。這些噪音由中央樞紐控制,個人無法關掉。

在這種環境裏,沒有什麼“私人生活”可言。溫斯頓卻躲到角落裏偷偷地記日記。記日記是大逆不適的思想罪,早晚會被“思想警察”抓入大牢中去。逮捕永遠是在深更半夜,在睡夢中被驚醒後,有可能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但溫斯頓仍然忍不住胡思亂想,在胡思亂想中探索真理。這時,他結識了女友裘麗亞。在黨的眼裏,戀愛是罪行,兩人的幽會全是偷偷摸摸的。海洋國把性愛規定為“我們對黨應盡的義務”,並且不允許離婚,溫斯頓與妻子分居了10年,個人生活極其痛苦。故與裘麗亞之間,由性關系發展到愛情。另一個影響溫斯頓極大的人是內黨高級幹部奧伯蘭。奧伯蘭外表看上去,是一個與溫斯頓一樣面目清秀的知識分子。在與奧伯蘭的會面中,溫斯頓被告知,對方是反黨組織“兄弟會”的成員。奧伯蘭傳授給溫斯頓兄弟會領袖高斯坦的著作《寡頭集體主義的理論與實踐》。讀了這本書,溫斯頓明白了近代極權政治的奧秘和海洋國立國的來龍去脈。奧伯蘭意味深長地對他說:“總有一天我們會在沒有黑暗的地方相會。”令溫斯頓大為感動。

在一次幽會中,溫斯頓與女友雙雙被捕。在監獄裏,溫斯頓遭受了滲無人造的酷刑,最後被送到一間砌滿白磁磚的牢房裏,四周的燈點得雪亮。鐵門一響,獄卒又送進一個新犯人,溫斯頓定睛一看,不是別人,正是他的恩師奧伯蘭。溫斯頓驚呼:“你也被捕了?”對方卻狡詐地一笑。原來,奧伯蘭就是“思想警察”的大頭子,早在7年前就開始監視溫斯頓了。這時,奧伯蘭開始了拷問,幾幹瓦的燈光照耀得溫斯頓連眼睛都睜不開,牢獄如伺白晝。溫斯頓這才明白奧伯蘭告訴他的話:“我們會在沒有黑暗的地方相會”!

溫斯頓被打得體無完膚,滾在地下死去活來。他什麼都招認出來:暗殺領袖、盜竊公款、出賣機密、散發傳單、煽動暴亂、信仰宗教、謀殺發妻、當外國奸細、做“兄弟會”的走狗……奧伯蘭還不滿意,一面控制著絞痛的電盤,一面踉溫斯頓討論權力和真理的問題。這一段對話是全書最精彩的部分,也是奧威爾的點睛之筆。溫斯頓說:“宇宙間有一種精神,有一個準則,會把你們打敗。”奧伯蘭接著問道:“難道你不相信上帝?”溫斯頓不信上帝,便回答說:“我相信‘人的精神’。”奧伯蘭一陣狂笑,將溫斯頓衣服剝光,讓他站在三聯衣鏡前看自己骨瘦如柴。不成人形的身體。羞辱他說:“看看你自己的樣子!看你的全身骯臟。看你腳趾間的汙垢,看你腿上令人作嘔的膿瘡。知不知道你騷臭如山羊?可能你自己聞不出臭味來了。你看看我,我的拇指和食指可以圈住你的臂膀,折斷你的頸項就像折斷胡蘿蔔一樣不費力!”奧伯蘭進一步說,黨的目的不僅是摧殘他的肉體還要改造他的心靈。溫斯頓仍然堅持人性可以克服黨性,在眾口一辭“二加二等於五”的世界裏,他認為“自由即是能說二加二等於四的自由”,此項堅持實質上即維護了愛好真理的自由。兩人之間驚心動魄的鬥爭形式,在人類文明史上比比皆是:《聖經》中約伯的追、《浮土德》中的浮土德與魔鬼的賭註,《地下室手記》中地下室主人的獨白。奧威爾的悲觀勝過此前任何一位思想家,他筆下的溫斯頓最後無法戰勝“一零一號刑室”的恐怖,終於屈服了。他出賣女友贖出自己,恢復了健康,卻成為政府裏循規蹈矩的廢物。他“戰敗”了自己,死心塌地他說“二加二等於五”,死心塌地地崇拜“老大哥”。

《一九八四》的副題是“歐洲最後一個人”,奧威爾通過溫斯頓的死亡表現了他自己對人類的絕望。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卡拉瑪佐夫兄弟》中曾表達過這種絕望,宗教法庭的庭長對重到人間的耶穌說過這樣一段話:“人民只要面包,不要什麼自由,你聽強調的人對善惡有選擇的自由,只能增加他們的痛苦。我們天主教假你之名,實為魔鬼效力。但人民只要聽話,都有面包吃,生活很安定。你再度降世,擾亂我們建立的秩序,明天就把你活活燒死。”而奧伯蘭的理論亦有異曲同工之妙:“黨為自己的利益而爭取權力。我們對別人的利益不感興趣,我們的興趣專在權力。”奧威爾早年是激進主義者,一旦回頭是岸,對極權主義的了解就極為深刻,在奧威爾看來, 20世紀以前的極權主義僅僅是限制人性,因此天才至多被視為瘋子,陀思妥耶夫斯基們仍有寫作的權力;而20世紀的極權主義則直接摧毀人性,像溫斯頓這樣的思想者從肉體到靈魂都被消滅了。奧威爾的憂慮是深遠的:“如果極權主義成為我們普遍的生活方式,那麼所有其他的人類價值,象自由、博愛、正義、對文學的喜好、對平等的對話、文理清晰的寫作的喜好、肯定人人皆有道德情操的信念、對大自然的愛、對獨特的個人化行徑的賞悅,以及愛國心都將歸於消滅。”

奧威爾十分關註語言體系毒化的問題。《一九八四》中的海洋國有三個神聖不可侵犯的教條:第一是“過去的改變性”——過去的事是沒有客觀生命的,它僅僅存在於文字記錄和人的記憶裏。內黨控制了所有的記錄,也就同時控制了人的思想。這樣一來,歷史自然可以隨意改造。第二條是“雙重思想”,即同時接受兩個相互矛盾的事實:一面故意撒謊騙人,一面誠心誠意地相信自己的謊言;一手遮蓋客觀事實,一手卻緊握這個事實,等到於己有利時便拿出來使用。第三個教條,是以“新語”為革命的最終目標。“新語”的全部目的是縮小人類的思想範圍,因此真理部研究科雇用大批學者日以繼夜地編寫《新語詞典),使人們擁有的表達思想的語言少得連思想犯罪也不可能。“新語”在本質上而言,是一種指鹿為馬的服務於權力的語言體系。在《一九八四》的末尾,有一個名為“新語規律”的附錄,使小說更添一分逼真的感覺,亦使盲目樂觀的讀者開始反思自己所操作的語言系統。

法西斯主義為何風靡全球?群眾為何逃避自由的職責?現代人的性格究竟出了什麼問題?生產力的解放會不會帶來人類精神的解放?半個多世紀以後,奧威爾視為“未來”的“一九八四”早已為我們逾越,但奧威爾思考的問題一個也沒有過時,重讀《動物莊園)與《一九八四》兩本沈重得讓人喘不過氣來的書,我們看到的是人類自身的脆弱。弗洛姆的《逃離自由》與海耶克的《到奴役之路》可以看作是奧威爾兩部小說最好的註釋。奧威爾自己說,若不是肺病的折磨,他的小說的結尾還不至於如此悲觀。詩人余光中在《致奧威爾》一詩中曾寫道:“垂死的肺病患者,三十三年前/自己的喘息都已不繼/就咳盡你一腔的熱血。”然而,思想的力量是無窮的,盡管思想者是如此孱弱。奧威爾在思考,奧威爾的每個讀者也在思考。只要有人在思考,人類就不會在“一九八四”成為一座“動物莊園”。這也許是我唯一的信念。